台前镜后(113)
祁一桐不知道,她又沮丧又迷茫,不确定自己是否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祁一桐,你是怎么想的呢?”杨暹又问,眉头微压。
“我……我在考虑是否要中止这个系列……”她停下梳头的动作,沉默了一会儿,小声说到。
杨暹的眉头越来越紧,目光显露出不理解:“就因为那条评论?”
祁一桐无法否认,她也知道这种想法很莽撞,所以面对杨暹表现得有些局促:“对方说的也没有错,我现在确实是在围着这个人像系列转,或许是时候跳脱出来,去尝试新的摄影领域……”
“这个想法本身没有问题”,杨暹听完,客观地评价,“所以你想尝试什么新领域?”
祁一桐又犹豫了,说实话她其实什么都没想好。
杨暹眉心微跳,“所以你并不是真的有了新的摄影喜好,你只是为了改变而改变。”
祁一桐和杨暹在一起之后做过很多亲密的事,它们驯化了她的警惕,让她忘了杨暹和她的差距,忘了天之骄子不存在庸人自扰的可能性。
他的喜好只忠于自己,所以他永远坚定,不会为任何杂音所扰,他注定无法理解什么是动摇,什么是自我怀疑,也注定不会与她共情。
就像他此刻的眼神,如同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充满着不赞同,但也仅仅是不赞同而已。
他的口吻平和,语速规律:“我认为你没有必要为了不重要的评价而烦扰,这些只是隔着网络的人,没有必要因为他们的看法喜好而动摇自己的创作意图。”
“我记得你说过只会拍自己喜欢和认可的东西,面对谁都不会退让,我想这应该才是你创作的初心,不是吗?”
“我不反对你跳出舒适圈,只是如果这个举动只是因为外在原因或情绪原因,那我认为你应该冷静几天,这是对你自己负责。”
祁一桐看着这样的杨暹,心里浮起巨大的矛盾。
有时她真的很嫉妒这样的杨暹,老天不仅给了他与生俱来的才能,还要给他一颗过分坚韧的心,就好像生怕他不能成为万众的宠爱。
可是她也明白,杨暹有什么错呢?
你觉得皑皑雪山高洁壮美,于是你伸手去触碰,被积雪下的岩石划伤了手,你能怪它太过坚硬吗?
它本就是一块石头啊。
杨暹并不严厉,甚至可以说是温柔,作为一个伴侣,他无疑是合格的——他已经给了她或许是名为杨暹的这块石头所能给予的全部耐心,
他只是无法理解而已。
于是祁一桐垂着眼睛安静地笑了笑,梨涡浅浅,过了一会儿,她抬起头,缓缓地答应:“好,我冷静几天。”
两人又转开聊起别的话题。
十分钟后,祁一桐挂着清浅的笑,对着屏幕挥手:“拜拜。”
“拜拜。”
屏幕画面卡顿了一秒,回到聊天界面,祁一桐摁灭手机,出神了好一会儿,重新拿起梳子,却发现心型的气垫梳里勾连着一整团黑色的发团,如同一颗被描黑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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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暹挂了电话,扶着理疗床的栏杆深呼吸了几个来回,后背汗湿了一大块,冷汗顺着他的下颌线一滴一滴地滑下。
他额角的青筋隐隐暴起,薄唇泛白,唇角抿起,锋利又脆弱。
屋外的高龚民和理疗师打了个暂停的手势,快步走近床位,急迫询问:“怎么样,还疼吗?要不要再加一桶?”
杨暹的双腿泡在高至小腿的冰桶里,浮冰融化露出清澈的桶内情景,原本线条漂亮利落的两只小腿此时扭曲的浮肿着,已是看不出原型。
第五十一章
杨暹紧着眉不说话, 只有鼻翼微微扩动着,显示出一点强自忍耐的痕迹。
高龚民直接转头又叫了一桶冰块,以他的经验, 指望这小子开口还不如等这条腿先废了。
随着冰桶里再次添满冰球, 金发理疗师在一旁提醒,这种程度的跟腱炎一定不是一两天了, 需要尽快就医, 看看是否要动手术。
她说的不错,杨暹的跟腱炎已经断断续续治疗了好多年, 效果一直不算很好,但也从来没有今天这么严重过。
说到这高龚民就后悔,他就不该贪效果, 提出加几个高难度的技术动作,他明知道杨暹是什么脾气,只要是对演出效果好的就一定要跳出来。
他也确实没想到杨暹的身体磨损的这么严重, 两年前跳过的技术动作今年就开始吃力了, 或许就连杨暹自己也没想到吧, 才敢肆意的加长练习时间,导致这一次跟腱炎发作得如此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