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前镜后(11)
胡棠陷在被子里,隔着酒店昏黄的床头灯偷偷瞧祁一桐。
她穿着一条米白色的丝质吊带裙,露出漂亮的锁骨和肩头,如瀑墨发顺着动作滑在臂侧,斜靠在床头刷着ipad,整个人被灯光镀上了一层暖色的光晕,像一幅柔美的画。
胡棠不是第一次知道祁一桐很漂亮,她是那种素美的长相,五官很淡,却很舒服。
上学那会儿好多人暗地里称祁一桐是蝴蝶美人。
胡棠觉得这个词确实很好地概括出了祁一桐那种脆弱又倔强,悲观却通透的气质,但也不那么准确。
因为无论如何,她始终觉得祁一桐是一个内在力量无比强大的人,同她一起时,自己就会变得格外沉静。
她虽然躺着,却能看见祁一桐的ipad屏幕,上面是她微博账号的粉丝列表——她已经在里面翻了很久很久了。
胡棠想叫她休息一会儿眼睛,便翻了个身,略略朝床边趴去。“桐。”
“嗯?”祁一桐侧过脸,眼睛却还盯着屏幕。
“你……真的不用回家看一看吗?”
胡棠问的小心,祁一桐果真停下了手,似乎是认真想了想,摇摇头,又低下去看ipad了。
看着她一副不在意的样子,胡棠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却说不出任何劝导的话来。
核对行程的时候,她特意确认了一遍祁一桐是跟组住酒店,而不是回家里住。
是的,祁一桐是苏市人,但是算着今年,她已经四年没有回过家了。
她这个学妹是她们那几届校友中的传奇人物,全国top5的经管院院花,成绩好脾气好的白富美,上到教授下到同门无一不对她赞不绝口,大家都默认她会一路保研顺利取得MBA,然后回去继承家业。
胡棠也是这么认为的。
但是等她实习完毕回校答辩的时候,却听说祁一桐整整休学了一年,等到再联系上的时候学妹已经开始做全职摄影师了,甚至为此跟家里完全闹翻,只能租住在一间不到十平米的房子里。
那个时候胡棠自己也是刚开始创业,两个人生活在同座城市,一年到头却见不了几面,偶尔一起苦中作乐,祁一桐也从不谈起家里的事。
直到这两年,她事业起色稳定,依旧没和家里和解。
“你总不能一直这么跟家里僵着。”胡棠静静地将脸贴在床上说到。
祁一桐“嗯”了一句,没抬头,盯着自己的右手腕出神。
直到ipad屏幕的光都熄灭,才含糊低语:“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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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晚起了风,晨起果真感到气温有些下降,今年秋天好像来得特别早。
因为计划变动,留给祁一桐拍摄的时间由一天压缩到了半天,这中间还得除掉舞者们做妆造的时间。
幸亏前期准备做的全,置景和打光也不需要她操心,是以三个半小时就收了工。
高龚民对她的效率很是满意,一连高压加班了四五天,从他本人到底下的演职、工作人员都快扛不住了,便就地给大家放了假。
回到后台,几个年轻的舞者攒起了聚餐,招呼祁一桐一起,她想着都是同龄人,也没什么好忸怩的,便让他们发了地址,道自己回趟酒店放过器材就来。
见她答应,小伙子们一齐起哄起来,闹得有人羞红了脸。
祁一桐笑笑,感叹他们好有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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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完器材准备走的时候,路过化妆间,看到杨暹手里拿着瓶瓶罐罐在找什么东西。
祁一桐迟疑片刻,在门口敲了敲门,“还没回去吗?”
杨暹直起身来,指着自己脸上的妆,道:“卸妆巾用完了。”
“没有备用的?”
“不知道,化妆师不见了。”
往常游刃有余的一个人,在一桌子瓶瓶罐罐前也没了脾气,一米□□的大个子在这时候亦有些手足无措的笨拙。
祁一桐起了逗他的心思,道:“要不……你就这么回去?”
“……”
杨暹眉心微跳,凉飕飕地刮了她一眼。
舞台妆浓,祁一桐也知道是在强人所难,于是压住上翘的嘴角,走上前在化妆台上翻了翻,确实是没看见其他的卸妆工具。
就在杨暹面露松动,开始考虑祁一桐的建议时,化妆师终于回了他消息,说是化妆包里有一瓶卸妆洗面二合一的油,可以凑合用一下。
他按照化妆师说的将其翻了出来,瓶身干干净净,什么也没写。
祁一桐又笑了,这世上甚少有他不会、不懂的东西,这还是头一回。
她手把手教他怎么打圈,怎么乳化,等到他清艳的妆面一点点被抹掉颜色,才放他去洗掉。
洗手池水龙头响起淅淅沥沥的水声,不一会儿,她听见杨暹有些耐心告罄地叹了口气,喊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