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卑微剑修的春天(51)
“不、不必了。多谢好意,不是什么大事,说完我就走。”
迟焰不满道:“你还想走?我可不放你走。”
话音一落,他便变了副讨好的脸,柔声哄道:“来吧,外面下雨,别打那破伞了,你同我到里面说话。”
沈濯忍无可忍:“你找死吗?”
迟焰大笑两声,示威似的,强搂住李烬霜腰肢。他身形高大,出手没轻没重,这一碰让李烬霜仿佛挨了一记重拳,腰身一软,手里的纸伞便飞了出去,身子歪倒在迟焰怀里。
“你还投怀送抱!”沈濯怒不可遏。
李烬霜忍着疼痛,只呜咽一声,慌忙摆手:“不不不,意外而已!”
迟焰的爪子牢笼一般,他使足力气也挣脱不开。黑龙猖狂一笑,血红眼眸中盛气凌人,挑衅道:“先来后到,他在我手上,那就是我的人了。”
“迟焰!”闻韶焦急阻拦,却是毫无用处。
沈濯冷笑一声,召出天水绫,势要扒了迟焰的皮。李烬霜看情形不好,连忙喊道:“先别打!听我说,傅识微来了,你们快跑吧!”
正要动手的两个大妖都怔了怔。沈濯眉梢轻挑,眼神凉幽幽地瞥向迟焰,迟焰一息前还在耀武扬威地挑事,一听傅识微的名字,脸色一阵凝重,好像丢了魂魄。
昆仑傅识微,便是当初斩杀他父亲的人族修士。
黑龙一刹失神,李烬霜看准时机,挣脱了他的桎梏,狼狈地走到沈濯跟前。
沈濯看他朝着自己过来,神色稍稍好看了些,嘴上却不饶人:“沾过什么脏男人,离我远点,闻着恶心。”
李烬霜信了他的鬼话,当真低头嗅起来,忐忑不安道:“不、不会吧,应该是没有怪味的。”
他怕他嫌弃,便小心地离远了些。沈濯看他傻乎乎的模样,心中一阵柔软,板着脸道:“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一个人走路,也不怕被人拐走。”
“我也不知道,画了张符,便追过来了。”李烬霜犹疑道,嗓音越来越小,有些失落,“我看起来很傻么……”
沈濯仔细观察他。没有受伤,就是淋了雨,看着比平日更脆弱了些。
他长出了口气,怒火消散许多,淡淡道:“当然傻。这里是方丈洲,里面全是妖怪,敢一个人闯来,不要命了。”
“方丈洲?”李烬霜有所耳闻,脸上倏然一烫,窘迫道,“原来这就是方丈洲。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扰到你寻开心了?”
沈濯面露不悦,张了张口,却没挤出字。
李烬霜忽然记起方才与自己搭话的闻韶,目光落到他身上,立时呆住了。
好美的妖,通身高贵大方的气度举世难得。
闻韶温柔一笑:“别多想。我只不过是沈濯的友人,偶尔见一面罢了。”
话一出口,闻韶却是有些难过。沈濯如今满心满眼都是这小道士,他对他的情意便只能深埋在心底。过往纵有无边风月,都像是昙花镜影,不必再说给旁人听了。
玩乐而已,沈濯从来没当真过。逢场作戏是方丈洲里默认的规矩,从头到尾,只有闻韶一个一厢情愿动了心。
沈濯朝李烬霜走了两步,收起天水绫,直勾勾盯着他。
“我又不是没心没肺的傻子,这就跑来寻开心了。”
李烬霜看向他,辩解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沈濯心结稍解,却还闹着别扭:“你追到这里来,就是为了通风报信?怎么,怕我被傅识微收了?”
“你对我有救命之恩,我报答你是天经地义。”李烬霜思索许久,踟躇道,“沈濯,早些时候的事,是我对不住你。”
沈濯有些惊讶。李烬霜给他道歉来了?
李烬霜深吸一口气,鼓足信心道:“我不该对你恶语相向,再怎么说……你也是为了我才动的手。我对你发火,着实是不知好歹了。”
沈濯唇角弯了弯,眉眼染上笑意:“然后呢?”
“然后?”李烬霜没料到他还会追问,一番冥思苦想,有些自嘲道,“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人世间是非难分、对错难辨,连我一个人都搞不懂,我怎么能苛求你懂。”
他的嗓音温和柔软,好似漫天零落的冷雨,无端勾出沈濯几分怅惘。
以往沈濯觉得人世太过烦恼,他生而为妖,尽可以随心所欲,免受人族规矩所累。如今却有些遗憾,他对人心人世都知之甚少,连李烬霜最简单的念头,他也要费劲去猜,还时时都猜不透、理不清。
沈濯看着一身潮湿的李烬霜,终究是心软了,不自然道:“罢了,可怜兮兮的,这回就原谅你。”
李烬霜了却一桩心事,立马浮出喜色,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