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卑微剑修的春天(46)
李烬霜终是不忍。一个养尊处优的贵公子,竟然遭逢了这等灾祸。
“该怎么变回来?”他急迫地问。
沈濯轻盈一跃,落到他身边,鄙夷地瞧着那猪。猪一看是他,挣扎得越发激烈,惊声大叫。
“你再出声,我就杀了你。”他凶恶地恐吓。
“沈濯!”李烬霜愤然不已。
躺在地上的猪不敢动了,声音也跟雨点似的,勉力克制着,身上的肉一颤一颤。
沈濯憋了一肚子火气:“枉我处处为你打算。你倒好,向着这头猪。”
他早猜到苏星琉会追杀李烬霜,从凌绝顶下来一路都没变回人形,就是怕被人看见,传出李烬霜与龙妖厮混的事,给这小道士惹麻烦。
如今让苏星琉看见他们在一块,全都败露了。他倒好,一点都不领情,还冲他发火。
李烬霜亦是负气,喉中哽咽:“你就是直接杀了他,也好过如此折磨人。”
沈濯冷笑一声,坦荡至极:“这样的人配好死么?我就是要折磨他。”
李烬霜沉重地闭上双眼,暗叹妖性难移。
争执不下,他同沈濯无话可说,便蹲下身,对着那猪连施几个法咒,却都不奏效。
小猪哼唧个不停,李烬霜头昏脑涨的。这该怎么办?
他两眉微蹙,烦恼万千,却更显出一股动人的美态。沈濯盯着他漂亮的脸,忽而雨过天晴,笑道:“烬霜,求我呀。”
李烬霜脸色一黑,此时无可奈何,只得哑声道:“求你。”
沈濯被他细弱的嗓音哄得飘飘然,两手揽住腰肢,抱了个满怀。
“你要叫我什么?”他变本加厉。
李烬霜别开脸,哽了半天才挤出两字:“主人。”
他握紧了腰间剑柄。苏星琉啊苏星琉,可是把他害惨了。
沈濯心花怒放,随手一指,白光钻进猪身里,顷刻之间便化作个人形。
苏星琉满身伤痕,气息奄奄。
李烬霜挣开怀抱,半跪在他跟前查看:“少宗主,伤得重吗?”
苏星琉双目无神,缓缓摇了摇头,猛然吐出口鲜血,倒在地上抽搐。李烬霜慌了神,赶忙扶起他,只见他微张着唇,口中血流不止,却是空空如也,舌头已经没了。
李烬霜如遭雷击,惊怒道:“你把他舌头拔了!”
沈濯盯着瘫软的苏星琉,目光如电。
“小惩大诫。不叫他吃些苦头,如何记得住什么不该做。”
李烬霜气血翻涌,从齿缝里挤出话:“你这妖孽……”
沈濯嘲道:“这话我已经听得太多。接下来是不是要说暴虐成性,残酷嗜血?”
李烬霜闷声反问,眼底嫉恶如仇:“难道你不是?”
沈濯大怒:“李烬霜,你好没良心。往后别哭着求我!”
他本来是听惯了别人骂他残暴,心里难以生出波澜。谁知同样的话从李烬霜嘴里吐出来,却像是燎原火一般。沈濯气急攻心,不知该如何宣泄,干脆一扬袖子,化作一股清风飘走了。
李烬霜惊骇地站起身,朝外头追了两步,却是无济于事。
“你去哪!”
没人应答。宅院空落落的,吹着闷热的风,树叶哗啦作响。沈濯真走了。
那么死缠烂打的妖龙,竟然被他一句话气跑了。
李烬霜摸出玉锁,正不知如何是好,靴子突然被什么碰了一下。他低头去看,苏星琉半撑起身子,眼泪汪汪,水珠止不住往下掉,淌了满脸,和污血混在一块,狼狈至极。
他心生恻隐,蹲下道:“我身上没有符咒,暂且带少宗主找个地方安置。等我买些纸笔,画几张传送法符,就带你回天极宗,好不好?”
苏星琉忙握住他的手,像是抓紧了救命稻草,点头如捣蒜。
“你的伤还好吗?”李烬霜看着他满嘴鲜血,怜悯道,“疼么?”
苏星琉说不出话,只是呜呜地哭。
李烬霜长叹一声,扶着他站起来,对那几个呆立的凡人释放出一个法诀。几人顿时苏醒,像是没看到他们两个,在宅院里忙碌起来。
“走吧。”李烬霜轻声道,“我带你去寻个落脚的地方。”
苏星琉听话地点头。
此时天色昏暝,大街小巷关门闭户,没半个人影。李烬霜拖着苏星琉找了许久,从城内走到城外郊野,才找着几间村舍,借着帮人消灾祛厄,安置下苏星琉。
少宗主遭了一回大难,缠着李烬霜不许他走。
李烬霜道:“那妖已经走了。你倒是尽管放心,他说一不二,说要放你,绝不会折回来找你。”
苏星琉呜咽个不停。
李烬霜无可奈何,说了一通安慰的话,终于哄得苏星琉放开他,抽身去买画符用的朱砂黄纸。从郊外折返回城中,天光已然大亮,街巷间清风徐来,东方天幕喷薄出浓艳的火烧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