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卑微剑修的春天(153)
他再宽宏大量,也是个人。捂了云亭月这么久,还是捂不热他的心,得不到半点好眼色。
李烬霜累得很。从前不觉得疲累,此刻一股脑涌出来,勒着他的脖子,喘不过气。
他在坐床上入定一会儿,强行平复心潮。睁开眼睛,门窗外金辉灿烂,已经过了一天一夜。
门楣上挂着个透明的琉璃球,里头装着仙湖里的湖水,是他
第一回 出门从山下带来的。阳光照在上面,满室清波荡漾,恍惚中像是回到了南海。
他想沈濯了。
以为自己恨沈濯,可却在怨恨里想念他。哪有恨一个人却想他的?
归根究底,这恨不算恨,他只是想念他,想念得太绝望。
第77章 喜讯
李烬霜还是去找了傅识微。
傅识微知晓他与云亭月的纠葛,叹息一声,让手下弟子取通行玉牌。
“我看他心中郁结,对你怀着敌意。事情起因在他,你已做到仁至义尽,”傅识微眉头皱了皱,“实在不必如此。”
李烬霜又何尝看不出来,云亭月早知他就是当初那个“小孩”。
但归根到底,是他失手毁了云亭月一辈子。纵然无心,恶果仍在。李烬霜放不下。
他和傅识微道过谢,去摇光峰辞行。萧天泽瞪大圆眼,震撼至极:“海楼会还有十几日,急什么?”
李烬霜不敢说出实情,道:“我想先下山准备渡劫的法器。”
萧天泽心头疑惑。筑基期的天雷,在宗门就能买到渡劫法器。李烬霜何至于非要下山。但看徒弟坚决,他不好多问,只叹息一声,给李烬霜设宴送别。
修仙之人不食五谷禽肉。萧天泽命仙仆送来桌仙食,皆是以仙药灵植制作的,灵气丰沛。师门上下在剑庐前围炉煮酒,欢声畅饮。
酒过三巡,李烬霜面红耳热,周身轻盈,少有这般放松的时刻。
迷蒙中,身边的奚瑶勾住他肩背,师兄弟两个亲热地说话。奚瑶道:“师弟,你这次下山备什么法器?”
李烬霜睁着醉眼,胡说一通:“就是些纸符、阵法。”
抵御天雷的法器种类繁多,纸符和阵法最简单便利,也最便宜。手上拮据,李烬霜买不起更贵的法器,也不好意思找师父讨要。
他没入门就误伤了云亭月,总觉得对不住萧天泽,有辱师门。
奚瑶笑嘻嘻的,摸出个锦囊,道:“这是我画的避雷符。师兄虽剑术不如你,画符倒还在行。你拿着,做个保险。此外……”
李烬霜怔怔地被他塞了一手锦囊,掌心突然变得沉甸暖热。奚瑶露出爽朗的笑,带着点少年人的狡黠,手伸到背后卖关子,猛然拿出来,摊开在李烬霜跟前。
“你看!”
是个钱袋,鼓鼓囊囊,想必数目不少。李烬霜惊恐万分,摆手推辞:“不,师兄,我不能要!”
不要的原因很简单。剑修都很穷。
尤其是萧天泽和奚瑶这种,继承剑神一脉苦修风范的剑修。一心只知练剑,住的是竹木剑庐,穿衣打扮都不修边幅。
比起他们,云栖鹤简直就是一股泥石流,富得令人咋舌。
奚瑶笑着塞进他怀里,夹了块灵芝喂进嘴:“嗨呀,你跟我生分什么!我是你师兄啊!”
萧天泽也笑:“霜儿你就拿着。”
李烬霜推辞不下,打开钱袋,粗略用灵识扫了扫。五千赤金。
凭奚瑶一个人,他就是卖了剑,浑身上下抖落个遍,也凑不出这么多钱。
这里面肯定有师父的手笔。
李烬霜鼻子一酸。忍了半晌,才把眼眶鼻腔的酸涩憋回去,顿时觉得在云亭月那里受的气算什么。
这条路是他自己选的,不论师父、师兄、傅长老、还是云栖鹤,都在暗暗帮他。
他没有理由再怨什么。李烬霜很是感激,即便弄得一身狼狈,他们都看破不说破,卫护他的尊严。
他何德何能。
“吃菜吃菜!”奚瑶动着筷子,大剌剌夹菜,一副风卷残云之相,“师弟你入门晚,我告诉你啊,咱们师父可抠门了,难得他破费叫了这一大桌好东西,好过几天修炼!你愣着干什么啊!”
“你这孽徒!”萧天泽横眉冷眼,却藏不住笑意,拿筷子与徒弟拼起剑,“这是为师给霜儿的,你来凑什么热闹!”
奚瑶藏在李烬霜肩旁:“你看他偏心!”
他俩打闹不休,师父不像师父,徒弟不像徒弟,李烬霜破涕为笑,干脆起身布菜斟酒。
月上中天。
清冷的夜风刮动衣袍,树影葱茏的山道上,师父和师兄一齐来送他。
李烬霜郑重地向他们一拜,依依不舍转身。
走了两步,奚瑶在背后喊:“师弟!”
李烬霜回头。奚瑶摸出只留影球,掌心散发着莹润的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