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曾识干戈(97)
挖了?秦绛浑身颤抖,项羌人竟然如此……如此残忍。一想到再也看不到师父那双充满睿智,洞察世事的眼睛,秦绛心如刀绞。
“那……腿呢?”
“也是被项羌人打断。”徐沅擦擦眼泪,“不过,二哥请了最好的大夫来看过了,腿还可以接骨,或能……恢复。”
秦绛闻言,心中提起一点希望,“能恢复如初?”
徐沅摇头,“像常人那样平稳的行走奔跑,已是不可能了。最多……最多能够脱离拐杖,走路。”
“……”秦绛不知如何安慰徐沅,师父的眼睛彻底没有希望了,腿若再废了,当真如同废人一样,她怎么受得了。
徐沅擦干眼泪,对秦绛道:“别跪着了,没用的。”
“师父他,真不要我了吗?”
“你先想清楚为什么读书,再回来找他吧。”徐沅旁观者清,点拨点拨这个不知道酒醒了没有的当局者。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秦绛痛苦的抱住头,“我的前途,早就毁了。”
“父亲身残,也无法再去太学当官了。”徐沅说道,“可是父亲,也没有像你这样自暴自弃啊。”
本朝规定,除了犯官之后、娼妓、优伶等不得科举入仕外,还有身残或相貌丑陋者,亦不得为官。他们师徒,还真是同病相怜呐。
唯有一事,秦绛不解,他问道:“师父,怎么没有回徐府养病?”
“父亲不想回徐家,也不想见到外人,便先在这里隐居下来了。”
“这样也好。”秦绛明白徐祭酒的想法,与其回京面对那些故友同僚或真或假的关切,不如远离是非之地,在京郊之外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你起来吧,别再淋病了,谁照顾你?”徐沅劝道,“等你想清楚,再来找父亲。他一直都在这里,要是他真不收你了,怎么会跟你说这么多话?”
果真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秦绛感激的看了眼徐沅,而后恭恭敬敬的朝正房三叩首。秦绛心道,师父,我一定会想清楚,回来找您。
徐沅望着秦绛一瘸一拐的离开,暗暗叹了口气,她本想让秦绛在此留宿,等雨停再回太学,但他拒绝了。看着秦绛的背影消失在雨幕中,她希望这次父亲回来,真的能让浑浑噩噩了三年的秦哥哥,彻底恢复清醒。
第61章 深恩负尽,死生师友(三)
淋了一场雨,秦绛回到太学后,果然生病了。他昏昏沉沉的躺在床上,其余同窗都去上课,没有人理他。秦绛早已习惯了同窗的冷漠,一个人熬着,也不去求人请个大夫。
扛了五六天后,没想到风寒不但没好,反而严重了。这天他正闭目养神,迷迷糊糊快睡着时,有人用手覆在他的额头上。
那手心十分温暖,手掌上有着老茧,秦绛心道谁会来关心自己,懒洋洋的睁开一只眼。
没想到,映入眼帘的人,竟然是三年未见的冯晏。
“冯……冯晏?”秦绛拉住额头上的手,仿若在梦中。
“我吵到你了?”冯晏笑了笑,坐在了床边。
“你怎么来了?”
“我啊,偷溜进来的呗。我看你这儿没人,估计他们去学堂读书,一时半会回不来,就翻墙进来瞧瞧你。”
说罢,冯晏冲着秦绛挤了挤眼睛,还是像以前一样吊儿郎当的。
秦绛成功被逗笑,他软绵绵的打了冯晏一巴掌,“我是问你,为什么从边关回来了,你们不是正打仗呢吗?”
“你病糊涂了吧,我们早就把项羌人给打跑了,大获全胜啊。”冯晏笑道,“徐兄来信说,师父找到了,我能不过来探望他老人家吗,顺带着还听说,你被逐出师门了?”
“……”损友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秦绛感觉自己被冯晏气得,病情又要加重了。
“你啊,别担心了,有哥在,我肯定让师父重新收你为徒。”冯晏拍着胸脯打包票道,“对了,你额头怎么那么烫,吃药了吗?”
“没有。”
“看大夫了吗?”
“也没有。”
冯晏服了,果然没有哥哥在旁照顾,秦绛根本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啊。他听徐洵说秦绛喝酒逃课,当时他还不信,现在看到秦绛这幅模样,他终于信了。
“起来了,我带你出去看病。”
“……不想动。”秦绛懒洋洋的缩在被子里,恹恹欲睡。
“看把你懒的。”冯晏翻翻白眼,“得,你是我大爷,我背你成了吧?快穿衣服,这两天去我那里住。”
“你们家在平城还有府邸?”秦绛疑惑道,他从没有听说平城内有什么冯府。
“你想多了,怎么可能。”冯晏耸耸肩,“我这两天在客栈住,房间大,通风好,就离这里不远,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