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隶(15)
这种要卖力气的苦差事自然没人会指望江时也来参与,但令纪白雨在意的是她一整天都没有见到高芩千的踪影。她试着鼓起勇气问了钟戍,但警官也只是摇头,不予透露哪怕半个字。
这几日纪白雨待在别墅里,愈发觉得无聊。学姐依旧神出鬼没,来去无踪,倘若见面,留下几个字就匆匆离开了,不给她提问的机会。纪白雨实在郁闷,索性在院子里坐下,守株待兔,希望增加一些碰面的机会。想来过去她不怎么喜欢出门,现在却要花许多时间待在户外,或许也是某种报应了。
又是一日,她坐在院子里直到晚上七八点钟,连树上有几片叶子都数清楚了,仍不见高芩千归来。无奈之下,纪白雨只得回到别墅。为方容叙换过药后,她觉得有些口渴,下楼准备倒点水喝,不料在厨房里撞见一个人。江时也拉开了顶柜,不知在翻些什么,左手边的水壶还冒着白气。
“在找什么东西吗?”
“……没有。”他看见纪白雨,便很快地关上了柜门,转身就要离开。
“咖啡的话,右侧第三个抽屉里有。”纪白雨知道这人熬夜熬得很凶。
江时也身子僵了一下,表情从被猜中心思的惊讶迅速换回之前的傲慢。
“只不过,是最普通的那种速溶咖啡。”真不明白他摆架子的意义何在……纪白雨刻意强调了后半句话。
“无所谓。”他冷着脸伸手取到,抽出一包撕开冲泡,又多甩出一袋搁在台面上。
“喝这么多?”
“……不,你自己会动手吧?”
“给我的?”这倒是让纪白雨吃了一惊。尽管只是在细微不过的举动,却给了她一个机会来意识到眼前这个不可一世的富家少爷,或许也不是那么难以理喻。
“江大少爷邀请我同坐一桌喝水?谢谢了,但我还是喝茶吧。”她拿了红茶茶包,走到江时也对面坐下。
“别得寸进尺,也别那么叫我。”江时也毫不掩饰地皱了皱眉。
纪白雨并不在意,撑着下巴搅了搅杯中的茶。
坐了一会儿,江时也隔着桌子叫她:“喂。”
“‘喂’是什么?我叫纪白雨。”
江时也一脸吃瘪,又不好发作,片刻后才继续说:“听说你养了一条鱼?”
骤然听到橙砂被提起,纪白雨疑道:“鱼是养在方容叙那里的,为什么来问我?”
“他说,和鱼相关的事由你做主。”
“哦……”那人竟如此认真吗?纪白雨寻思着,问道:“你想怎样?”
“鱼是你捡来的吧?在哪儿捡的?”
纪白雨寒毛乍立,血霎时凉了。她猛然想起江时也闯入别墅的那晚,钟戍曾说他是江氏集团董事长的独子,而那江氏集团,正是白溪泉的东家。不问自取谓之盗,所以追本溯源,她是从白溪泉的池子里偷了人家的鱼。
她忐忑不安地抬起头,却发现江时也并无兴师问罪的意思,反倒像是有什么事难以启齿。她这才松了口气。看来江时也不了解内情,一定是方容叙帮着隐瞒过去了。橙砂不过是条普通锦鲤,许多地方都养着一模一样的鱼,只要他们不主动承认,纵使江时也思维再跳跃,也绝不可能想到这鱼竟是他自家的财产。
纪白雨平复心情,随口编道:“前几天从中心公园里捞的。”
“那么远?”江时也思索片刻,终究露出一副怕麻烦的表情,“你开个价吧。”
“什么?”纪白雨以为自己听错。
“怎么,你能养鱼,我就不行?”江时也显然看不得别人质疑。
“那是你的自由……”纪白雨无意和他争执。
“我说,我不是非得夺人所爱,但现在确实需要几条。你看着办吧,从哪搞来都无所谓,只要活的就行。”他见纪白雨没有作答,又补充道,“当然,我知道特殊时期,不能以往常的标准来衡量钱的价值,你大可以多要一些,一旦出城,我就会付给你。如果你担心我反悔,也可立下字据,找别人作证。”
若不是因为橙砂,纪白雨一定会对此嗤之以鼻。她真的不喜欢江时也的这种态度。自以为是,掏钱下令就要畅行无阻,如此暴发户习气,着实令人生厌。但现在她心中有愧,自觉没有立场抨击对方,何况江时也并未逼迫她。
“……钱你还是自己拿着吧。能否活着出城尚未可知,我才不要你的空头支票。”
“怎么就空头了?你以为我缺这点钱?说句不好听的,即便你死了,我也会烧给你的。同理,若是我死了,自会有人替我偿还,你也大可不必担心失效。”江时也不满地说。
这人怕不是从钱眼子里长出来的?纪白雨一边腹诽,一边解释道:“你误会了,我不是质疑你的信用,只是我真的不想要也不需要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