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知道自己被触手捆到了高空,就快要被撕成碎片或者送入口中。
她浑身颤抖地闭上眼,好像不看就不会害怕了一样。
变故就发生在这一瞬间。
哪怕闭着眼睛,黎瑶也能感受到有光袭来。
她在那一瞬睁开眼,刺目的光很快激得她不得不再次闭上。眼泪不要命地往下掉,眼睛酸涩胀痛,还不曾判断到底发生了什么,桎梏全身的触手忽然松了力道,黎瑶毫无预兆地从高空坠落而下。
这时她又一次睁开了眼,刺目的光弱了一些,她终于可以看清城外的一切。
怪物不见了,只留下满地断裂的巨大触手,绿色的血液溅得到处都是,腥咸味充斥鼻腔,望不到边际的黑暗旷野之中,唯独她所在的地方是明亮的。
……明亮的。
黎瑶仍在坠落,一切思绪都在电光火石之间,她想,再这样下去没被怪物撕碎也会摔死吧。
但在她几乎触碰到地面的时候,重力猛地消失,她轻飘飘地浮了起来,手一碰就能碰到地面。
她稳稳地落下,终于确定自己得救了。
怎么可能?
……不,有可能。
没人敢离开城墙和结界,没人能毫发无损地从城外归来,无人敢挑战灭世怪物的力量,但也不是没有例外。
有一个人可以。
那就是率领众人筑起高墙,留下守护结界的人。
黎瑶跌倒在地,狼狈地抬眸望去,看到光芒中心黑发白衣的身影。
因着是逆光,她只能看清楚他半张脸,他的下颌轮廓非常完美,鼻尖以下是鲜红如血形状优美的唇,修长挺拔的身姿在浓郁的腐败和血腥味之中裹着光朝她而来。
然后她就看到了他全部的脸。
眉心一道向上的银月,气质阴郁,肤色苍白,杀气融入了他的骨血,他的视线仿佛细细的冰针刺入她的身体,哪怕他似乎在对她缓缓露出笑容,依然无法让她感受到分毫的温和和友善。
她更像是被这个笑索走所有神魂,即便下一秒可能会被他杀死,也升不起任何反抗之心,就连之前的怪物都无法给她这种压迫感。
黎瑶屏住呼吸,看到他落在不远处,踩着银边的长靴走过断裂的触手,绿色的粘稠鲜血无法沾染到他身上,他顷刻间已到了她面前。
近在咫尺,那种压迫感更强了。
黎瑶注视着他缓缓俯下身来,这才看清他脸上最不同常人的一点。
他有一双异色眼瞳。
左眼是蓝色的,右眼是碧绿。
漂亮的眼睛如同异色琉璃,清冷压抑,残酷无情。
“在发什么呆。”
他开口说话,音如碎玉,动听极了,却充满恶趣味,像是抓到老鼠的波斯猫,兴奋里夹杂着微薄的怜悯。
“再不快点跑的话,就真得死掉了。”
黎瑶如梦初醒地爬起jsg来,忍着断腿的剧痛跌跌撞撞朝后走,走了没几步又停下来,艰难地转回头,在他奇异的眼神下一步步返回。
“不能跑。”她喘得厉害,每说一个字都要停顿片刻,“在你身边最安全。”
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他轻轻笑了起来,笑声越发悦耳,黎瑶凝着他润泽如血的双唇,呼吸都变得跟他一样步调,心里有什么埋葬的东西在死灰复燃。
“真聪明。”他愉悦道,“聪明的人就这么死掉确实可惜,那就跟着我吧。”
他朝她伸出手,高大的身影将她淹没,她想他最少得有一米九,可能接近两米,伸过来的手比她大许多许多。
“玩笑结束,该回去了。”他优雅地活动了一下手腕,“就算是我,再停留下去也会有点麻烦。”
……所以之前让她跑竟然是个玩笑?
如果她没反应过来是不是就真的死了?
在这种事情上开玩笑,是不是太轻率和不合时宜了一些?
当时的黎瑶其实已经触碰到了他不合常理的危险一面,可她没有放在心上。
她的呼吸和心脏都被他攫取,只记得他如天神下凡般拯救她于水火的一幕,哪里还想得了那么多?
乌黑长发,眉心一道朝上的弯月,生着一双异色琉璃眼。
从此以后天神在她心目中有了实实在在的模样。
就是谢无极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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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命!”
黎瑶猛地坐起来,出了一身冷汗,轻薄的纱衣都黏在了身上。
她喘息着望向周围,确定自己身处独世宫而不是城墙外后,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又做这个梦了啊。
又梦到了第一次见谢无极的时候。
以前还勉强能算个美梦,现在纯属噩梦了。
心情都被这个梦搞坏了,觉肯定是睡不下去了,黎瑶披上外袍下榻,一盏盏点亮殿内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