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乖(14)
倒水回来,开窗透气,忙完一系列琐事以后,李月寒看到苏星厌正拿着手机发呆,目光怔怔地,带着一股子用心的迷惘。
李月寒也没多想,随口问他,“游戏好玩吗?”
“嗯。”他应得很是敷衍,三魂有七魄没在话上。
李月寒隐隐觉得不对,她凑过去看了眼手机屏幕,素来冷淡的脸上表情像被打翻的颜料盘,所有颜色乱七八糟凑到一块热闹起来。
杨青【为表好友安慰,特赠极品大鸟帅哥照三张。Ps.清秀狂野总有一款是你的菜。】
网络信号不好,三张图片跟在杨青的消息后面不停转动灰色圆圈,模模糊糊只能看到肉色块系的线条。
苏星厌无知无觉,全程凭借好奇本能,眼睛黏在图片上。
李月寒默默切回主页面。
手机屏幕仅剩百分之八十的电量,撑过一个晚上还是绰绰有余。
夜风夹雨飞进来,浅淡的手机光线比廉价塑料袋的材质还薄。
小孩问她,“大鸟在哪里?”
李月寒:“…啊?”
苏星厌:“刚刚我看了好久,连羽毛都没看到。”
李月寒:“………”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孩子的好奇如六月份的雨,来时轰轰烈烈猝然不及,走时又不带丝毫预兆,眨眼功夫就跳到下一个话题,“月寒姐姐,那你喜欢清秀还是狂野的男孩子啊?”
李月寒的表情挂不住,“你才十二岁,知道什么是清秀,什么是狂野。”
“嗯——”他支着下巴,倒认真地思索该用什么词汇表达起来。
为了打断苏星厌即将深入发展要走歪的思绪,李月寒直接掰过他的肩膀躺下,“现在——”看一眼手机,铁面无私,“八点三十五分,乖孩子要睡觉了。”
手机电筒的灯光铺满墙角,他藏在里面,影子被无限拉长,眼睑半垂,情绪半遮半掩,欲说还休。
李月寒发现,自己对这孩子真凶不起来。
他的眼睛黝黑湿润,像刚刚淋过一场大雨,半曲身子躺在靠墙的床边一角,目光似线如勾,盯着床边木门。
“我想等小姨回来。”他细声说。
晚上八点四十五分,全村停电,一片漆黑。苏护大抵还在麻将桌上徘徊,白板红中四筒九条,看不到的全靠摸。至于摸牌还是摸手,就另当别论了。
隔壁一声咳嗽紧跟一声,许娘也没睡,大雨如注,噼里啪啦怕是夜半也不会停。
李月寒摸了摸苏星厌的头,“会回来的,你现在闭上眼睛睡一觉,明天早上你的小姨就会回来了。”
“真的吗?”
李月寒语气肯定,“真的。”
他的眼底生出点点依赖,凑到李月寒的身边,小声又含糊地念叨:“月寒姐姐,要你是我亲姐姐就好了。”
雨滴砸在屋檐,树梢,还有破旧的水泥地上,淅淅沥沥,声音单调。变化跳动的时间被黑夜模糊,揉碎,隔壁屋子时不时传来的一两声咳嗽也逐渐安静下去。
风从窗子外面吹进来,一张薄毯盖在身上温度刚好。苏星厌翻了个身,背对李月寒,细小的呼噜从他那里轻浅传来。
今天再糟,一觉醒来明天也会更好。
“哎呀——昨天下了大雨,我那些闺蜜没办法硬是叫我留下来过夜。本来早上还要我吃完早餐再走,我一想到全家老小根本就咽不下,路过早餐铺买了包子稀饭和馒头就赶回来。唉!这天气,怎么下过雨还那么热!”
一大早起来,苏护的嗓音就像京剧吊嗓,咿咿呀呀,差副水袖就能登台唱戏。
李月寒注意到她的耳垂上比昨晚多了两粒白金耳钉,说话侧目映照笑容也灿烂三分。
一碗清粥配酸菜,苏护喝一口便笑一下,筷子点点让苏星厌多吃点,“昨天小姨不在家一个人睡怕不怕?”
“我跟姐姐一起睡的。”没有人教,苏星厌早上醒来就自然改口。
苏护眉头紧拧,拿筷子头敲他脑袋,“这孩子一早睡起脑袋不清醒,月寒姐姐就叫月寒姐姐,姐姐姐姐的——”她看李月寒端着粥在旁边望,一笑改口道:“叫乱了都。”
许娘闷在房间里吃饭,苏护怕她跑出来,特意把第一份早餐一早就给送进去。
李月寒掰开一个馒头撕成小片吃,笑呵呵地对苏护道:“舅妈,你这对耳钉真好看,铂金的吧?”
“嗐——”苏护抬手遮在耳垂处,怕李月寒探头继续打量,脸色难辨,“你这孩子说什么呢?你舅舅哪给我那么多钱去买白金耳钉,也就昨天晚上在小卖铺那买一对银制耳钉戴着玩。说是足银,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李月寒没同她继续争论下去。
早晨饭毕,苏护刷完昨天的碗筷就回房间补眠。许娘偶尔哎呦哎呦叫唤几声,见无人搭理,便打开床头收音机,随便调转一个节目打发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