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饲养手册(78)
会和这一刻的自己想得一样吗?
哦,这就是人类啊。也许它会这样想:虚伪的,残忍的,任性的,自私的,但也温暖而平静,像屋后的河沟,清澈时也这样淌过,肮脏时也这样淌过。
哦,这就是奥斯克鲁啊。虚伪的,双标的,毫无同情心的,不会共情的,高高在上的。但也温暖又缓慢,迟钝又仁慈,是河沟转过一道弯后撞上的溪流,被冲刷着,踩踏着。不屑是高高在上的,仁慈也是高高在上的。
森峤停止了念绘本。
风靠在他身边睡着了,手脚以奇怪的姿势扭着,体温是恰到好处的温暖,让人想当个暖宝宝一样拥起来。
但他只是将小家伙轻轻抱起,又轻轻放进了床下的那个“幼崽”专用小窝。扯过一张小毯子,盖在了上头。
森峤满意地笑了:“我就说嘛,大小刚刚好。”
第四十章
风做了个梦。
她很少做梦,大概因为整个人活得死气沉沉,连梦也就懒得光顾。
但这晚她做了个很长的梦,梦里是无边无际的黑海,别的什么也瞧不见,她就在黑海边静静地坐着,听着浪声风声。
在梦里感觉整个人都很平静,和死气沉沉完全相反的平静,很安心,很踏实,只是安静地坐着就很满足。这种感觉很奇特,她以前从未感受过。
不知坐了多久,似乎漫长到一生都要过去了,她突然回过神来,发现黑海的尽头亮起了一点光,淡淡的金色,逐渐将整片黑海也笼罩上了一层斑驳的金光。
她奇怪地站起来,就见那光越来越显眼,然后突然,那金光里出现了竖起的瞳孔。细细的一条,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风被吓醒了。
她睁着眼瞪着天花板喘气,四下安静无声,她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哪儿。
好家伙,她居然睡在了那个“猫窝”里。
风爬起来,在黑暗中瞪了“新床”好半天,然后不服气的抬头看床上的森峤。
森峤睡得很沉,他睡着的样子非常规矩,正面躺着,双手合十搁在胸口,睡出了一种“虔诚”的错觉。
墙上的钟显示半夜四点。风本该回自己房间去,却脑子一抽,带着某种“报复”心理踩着旁边的矮柜悄咪咪爬上了森峤的床。
这床很大,比欧姆睡得床大多了。风找了个不会妨碍彼此的角落,拉过被单将自己裹了进去,两人分别占据了这张大床的“一头一尾”,风就这么睡了过去。
然而等第二天森峤醒来,眼前的画面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风不知何时睡到了他旁边,脑袋没挨着枕头,整个人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戳头发翘在外头。她一只脚踩在森峤盘在一边的尾巴上,一脚搭在床沿边,睡成了一个很嗨的“大”字型。
仔细听,还能听到小家伙放肆的呼噜声。
森峤:“……”
森峤回忆了一下,记得自己昨晚确实是将欧姆放在了床下小窝里。
所以她是怎么上来的?
森峤低头看了眼床边,小窝里空荡荡,似乎为了泄愤,还被踹得离床远了些。
森峤无奈叹气,心里念着真是岂有此理,动作却很轻的将被单往下掖了掖,以免风被捂得喘不上气。
那张睡得红扑扑的小脸从被单后露了出来,头发混乱的纠缠在一起,脸蛋透着健康的红色,因为侧着脸,脸颊边被压出了一坨小小的肉团。
“是不是胖一点了?”森峤自言自语,伸手去捏那团肉。
入手并不是滑腻、柔软的触感,有些糙,有细微的颗粒凸起似的。
森峤的手也算不上光滑,指腹有奥斯克鲁特有的干燥和粗糙。风皱起眉,翻了个身,嘴里吧唧吧唧了两下,又睡了过去。
森峤这时候已经打消了怀疑风的所有念头——哪有这样的嫌疑人?竟睡得毫无防备之心?
时间还早,森峤去洗漱了回来,风还在睡。
他干脆拿了本书,窝回床上慢慢翻看。阳光逐渐从窗外移进来,洒在床头、矮柜和床沿上,然后落在被单上,被窗帘缝隙挤压得形成细细一束微光,那光团下覆盖着欧姆单薄的身体,让人心里变得柔软。
森峤喜欢这样的生活——和宠物待在家,什么也不用去想。没有应酬,没有算计,没有奥斯克鲁和欧姆之间的种种较量。
他只是看着书,风只是睡觉,外间能听到安哥拉开始打扫卫生。
就这么日复一日。
他想着:如果按欧姆的说法,生灵入轮回,万般皆有因果,那他上辈子可能就是殖民星AKⅡ上的某种生物,可能是猫,可能是一棵树,也可能是海蜗牛。
森峤的书看到关键时候,风醒了。
她显然不记得自己在哪儿,先是磨磨蹭蹭的伸了个懒腰,随即动作粗鲁的将自己翻过身,拿脸砸进枕头里,抱着枕头以一种要捂死自己的姿态就那么挺了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