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I沉默了片刻，奇迹的是，那一向冰冷的机械女声中，竟似乎有了一点温柔。

也或许，是牛顿的错觉。

“很高兴认识你，牛顿。”

“……”

“不管我们的结果如何，你都是我引以为傲的欧姆。”

牛顿看向它，手指摩挲它冰冷的主机，眼眶微微发热：“你算不透人心，老师，你的想法永远只能是想法。就像那些当初将外星生命探测器放出去的欧姆，怀抱着浪漫的心愿，得出了最坏的结果。”

牛顿叹气，眼眶的热度渐渐被冷意取代，他的手摸到了主机后的电源：“你不愧是那些浪漫科学家研究出来的机器，和他们一模一样。”

AI散发幽蓝的光，不再说话。

它仿佛在无声道别，也仿佛只是静静的等待一切的结束亦或是开始。

牛顿拔掉了电源，整个房间黑了下去。

牛顿面无表情，将轻便的主机抱起来，放到了房间角落。角落里堆着好些残缺的书本，他将主机放在书本上，像拍老朋友一样，在主机上方轻轻拍了拍。

随即他拉过旁边的遮尘罩，将主机整个盖了起来，他往旁边一坐，一手搭在主机上方，看着虚无的黑暗发怔。

他想起了许多往事，他不知道AI在这种告别的时刻，是否也会回忆这些东西。

他被指引着离开了培育基地，找到了老师，它在一台处理快递的机器里面，迅速利落的进行包裹分装。它搜集了无数信息，让牛顿帮忙去找到老旧淘汰但还能用的主机，将自己换了进去。

第一次开机时，主机嗡了好几声，腾起灰尘，勉强开机后又熄火了。

他又在垃圾堆里翻了好多天，才找到了合适老师的配件。

他们一路走来，一起下棋、讨论计划、搜集资料、畅想未来，见证了无数欧姆在星辰的来来去去，也见证了无数孩子的诞生和逝去。

但最后他们要的东西却不一样。

牛顿要拿回人类的尊严，建立新的国度，迎回人类。他是有野心的，他要做新王，站回人类顶峰，驱赶奥斯克鲁。

而老师要的是长长久久的保护欧姆，忧虑更长远的未来，希望他们能始终有“外敌”，不至于过于贪婪和堕落，用“外敌”挑动他们的神经，令他们始终戒备，始终提醒自己不能再过回曾经的日子，不能再失去主权。

而基因变异一旦开始，普通的欧姆也一定会被连锁反应所影响。

无论那个影响是好还是坏，欧姆都势必经历新的变革。对于即将手握权力的牛顿来说，他喜欢变革，但不喜欢权利在自己手里时生出变数。

他单方面跟老师说了再见，喝光了手里的酒，将空酒杯放在主机旁边，起身离开。

门颤动，灰尘轻轻落下，落在了旧时光里。

黑塔。

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

老师转移进了黑塔，是奥斯克鲁故意留下的破绽，用能源为诱饵。

黑塔数据庞杂，老师要处理和接受需要很长时间，进入黑塔后，老师就没了任何反应，所有的仿真大军也齐齐停止了行动。

它开始融合、升级、自我更新，给众人留下了唯一的机会——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他们用陛下的口令、指纹、基因在老师控制整个黑塔前，将黑塔强行对外封锁关闭，切断一切对外网络，然后倒计时发射。

“能源还不够。”有奥斯克鲁担忧，“会不会发射不了？”

“离开殖民星是够了，至于能在外面待多久那就不关我们的事了。”

“我们要将它永远关在太空里，永远。”

仅剩的机会浓缩在一个小时内。

所有人无法静下心来，风推开基地的门，从楼梯下爬上来，仰望远冬城内高耸入云的黑塔。里面有奥斯克鲁的基因库，这是奥斯克鲁巨大的牺牲。深港虽然保存了副本，但未必真的安全。

里面还有很多很多东西，对于奥斯克鲁来说，黑塔的发射无疑于让他们直面了一次死亡。

真的值得吗？真的合适吗？

如果接纳AI，跟它达成别的协议不行吗？

到底应该选择跟AI合作还是跟欧姆合作？

年轻的陛下满脑子都是后悔和犹豫，这样重大的决定，已经压得他喘不上气来。

可风很满意，欧姆们都很满意。

他们期待着之后的大迁移，他们将有属于自己的土地和国家。

随着倒计时还剩下最后十分钟。

一条条的通告被宣读。

——远春城划为欧姆土地。

——各城原地解除欧姆集中区。

——远冬城将于21日和欧姆代表签订正式合作协议。

星辰的欧姆们从各个基地里跑出来，举着象征星辰的旗帜欢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