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萝卜呢?”
不止萝卜,一簸箕的菜都不见了。
“你跟我进来。”
徐鹤雪转身。
倪素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进去,抬头正见四角方桌上,摆着热腾腾的饭菜。
倪素看见她的萝卜被做成汤了。
“你……会做饭?”
倪素喃喃。
“今日是第一回。”
徐鹤雪摇头,从袖中拿出一本书给她,“这是你买的,就在我案头放着,我在房中想起来见过这么一本食谱,便用来试试。”
倪素接过来一看——《清梦食篇》。
“这是孟相公写的食谱?”倪素看见了孟相公的名字,她翻了翻,“书是我请人买的,我让他多给我买些当代名篇,他应该是因为孟相公其名,将这本食谱也算在内了。”
“我依照食谱做好之后,才想起孟相公早年用盐要重一些。”
徐鹤雪其实也不知他做的这些算不算好吃。
“我尝一尝。”
倪素在桌前坐下,虽只是清粥小菜,但看着却很不错,她尝了一道菜,便抬头对他笑:“盐是有些重,可能是因为我平日吃得清淡些。”
“但也不妨事,还是很好吃。”
她说。
“你尝着,是不是也有点重?”倪素喝了一口汤,抬起头来问他。
门外铺散而来的光线落在徐鹤雪的衣袂,他轻轻点头:“嗯。”
“你不吃吗?”
“你吃吧。”
倪素知道他身为鬼魅其实一点儿也用不着吃这些,便点了点头,捧着碗吃饭,“我是不知道有这本食谱,若我知道,我照着做一定不会发生早晨的事……”
“等我学会,说不定,我还能自己给你做糖糕吃。”
第29章 鹧鸪天(四)
倪素在雀县不是没有与药婆打过交道, 也听说过治死人的药婆四处逃窜的事,她也清楚一般乡下穷苦的妇人若身上不好,只会找相熟的邻里或者亲戚提过的, 绝不会轻易去找那些陌生的,不知道底细的药婆。
“夤夜司把人都放回来了?”
倪素朝那旧巷子口张望着。
“小娘子您说什么呢?买不买啊?”
菜摊儿的老头颇为费解, 只瞧她握着一把波棱,却不看菜,歪着脑袋也不知在瞅哪儿, 还自说自话似的,老头也没听清她说了什么。
倪素正看夤夜司的亲从官们从巷子口出来, 听见这话, 她回头对上老头奇怪的目光, 面颊浮出薄红, 讪讪地要放下那一把青碧的波棱,却听身边有道声音:“倪素,不要放回去。”
她一顿, 对上身侧年轻男人的目光。
“给你做汤喝。”
烂漫日光里,他的身影淡薄如雾。
倪素乖乖地将波棱放到了自己的菜篮子里。
“你听到什么了?”
倪素给了老头钱,挎着菜篮子往回走。
这个菜摊是她精心挑选的, 离巷口很近, 徐子凌去巷内听夤夜司那些亲从官在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也不至于受到牵制。
但她还是有些不放心,在人群里也不住地看他, 打量他, “你身上真的不痛吧?”
“不痛。”
徐鹤雪看四周路过的行人或多或少都对她这个不住往身边张望的姑娘报以一种奇怪的目光,他道:“倪素, 你别看我。”
“你若肯现身与我一块儿在街上走,他们便不会看我了。”倪素一边朝前走,一边低声道,“像在金向师家中一样,我给你戴个帷帽。”
徐鹤雪答不了她,哪怕那日在永安湖谢春亭中只有他们两人,哪怕后来在船上画画,他也始终没有真正显露身形。
“阿舟的邻里俱已被放回,那晁一松说,阿舟母亲找的药婆那些人并不认识,但阿舟的父亲说,那药婆似乎与当初接生阿舟的坐婆关系匪浅。”
徐鹤雪回应了她最开始的问题。
“所以晁一松他们去找那个坐婆了?”倪素问道。
“那坐婆几日前已经去世。”
徐鹤雪与她并肩,“他们已查验过,她是因病而亡,并非他杀。”
那要如何才能找得出那药婆?倪素皱起眉来,却见身边的人忽然停下,她也不由停步,抬头望向他。
“你,”
徐鹤雪看着她,淡色的唇轻抿一下,“若你不怕,我们夜里便去那坐婆家中,夤夜司已查验结束,也许她家中今夜便要发丧。”
“只是去她家中,我为什么要怕?”倪素不明所以。
“因为,我们也许要开棺。”
徐鹤雪解释道,“才死去的人,会有魂火残留,只要见到她的魂火,我……”
“不可以再用你的术法。”
倪素打断他。
徐鹤雪眨动一下眼睛,看她神情认真,他迟了片刻,道:“我不用。”
“人死后,残留的魂火若被放出去,便会不由自主地眷念生前的至交,至亲,就如同我在雀县大钟寺外遇见你那日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