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笼罩这片山坳,只在中间留有一条狭道,无言的威势在这些胡人兵士冷漠而凶悍的目光中直逼这一行从雍州关来的大齐人马。
“王子,他们来了。”
裨将扎赫一手按着金刀,低声对坐在椅子上的青年王子说道。
乌络苏契勒肩头停着一只猎隼,手中捏着一块生肉,等猎隼低头来啄掉那块肉,他才揉了一下沾血的指腹,掀起眼帘。
“宋大人好胆识啊。”
他皮笑肉不笑。
风吹云卷,尘沙飞扬,宋嵩一身袍服被吹得乱舞,他稍稍低首,“苏契勒王子,今日我与雍州知州一起来此,王子应足见我等的诚意。”
苏契勒语带轻嘲,“你宋大人的诚意,本王子已见识过两回了。”
“这其中定有误会。”
宋嵩面不改色,“我大齐与丹丘订立盟约,行交好之实,我若与王子为难,岂非伤及两国邦交?”
“好,那你宋大人倒是说说看这之中到底有什么误会?”
“啊,这个,是咱们先前派出的斥候来报,说杨天哲的起义军中还带着一些老弱妇孺,”沈同川被宋嵩盯了一眼,便张口道,“到底都是齐人,这个杨天哲摆明了就是用那些妇孺来挟制我们嘛,宋大人本欲发兵,可又不得不顾及那些辜负妇孺的性命,所以就花费了些时间探查消息。”
苏契勒哼笑一声,“那你们探查出了什么消息?”
沈同川双手插在袖中,清了清嗓子,“老弱妇孺是假,叛党是真,杨天哲不过是想趁机挑动两方战火,届时,他才好带着起义军投诚故国。”
苏契勒眯着眼将那位沈知州审视片刻,又捻起来一块带血的肉喂给猎隼,“相信二位大人也知道,杨天哲这个人用你们齐人的话来说就是一棵草,左右摇摆,其心不定,用是用不好的,只有杀了才省事,你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啊对对对。”
沈同川点头。
而宋嵩则看着苏契勒,意味深长道:“大齐与丹丘之间的和平得来不易,我在雍州监军,自不能做破坏两国邦交的罪人,相信王子亦无此心。”
苏契勒面上起初没什么表情,直到他肩上的猎隼忽然展翅,朝宋嵩等人飞去,一时间,一众人匆忙躲避。
徐鹤雪立时将倪素拉到自己身后,随着人群移动几步。
“哈哈哈哈哈哈!”苏契勒忽然大笑。
宋嵩脸色有些不好,一面整理衣帽,一面回头,却见苏契勒站起身,只含了一下指节,吹出短促的一声,那胡乱啄人的猎隼便立时飞回到他的肩上。
“对不住了宋大人,我这只猎隼脾气差,有时我也是管不住的。”
苏契勒脸上一扫阴郁之色,扬着眉,“我只奉父王令守居涵关,只是你也知道,阿多冗将军在我之前驻守居涵关,他无故枉死,军中是多有怨言,何况他是死在你们的玛瑙湖,我若不来询问,又如何能服众?两国邦交你宋大人不敢毁,我苏契勒又如何敢轻易毁之啊?”
“王子,双方既都不想伤及邦交,那么我们又怎会冒险谋害阿多冗将军,还将他弃尸于玛瑙湖?这岂非自相矛盾?这原本就是一个误会。”
沈同川说道。
苏契勒还没说话,众人只听得一声马儿的嘶鸣,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一名胡人兵士牵的那匹马吸引。
通身雪白的毛发,几乎没有一丝杂色,鬃毛却显得有些银灰,底下带着一圈缠着金丝的彩绦,行走间金铃晃动。
日光越明亮,它的毛发越润泽。
面具之下,徐鹤雪的双眼几乎定在那匹白马身上。
沈同川一双眼睛亮了亮,他不由赞叹,“王子,好马啊。”
“听说是西域番邦最好的品种,比咱们丹丘的马还要好上数倍!”苏契勒回头瞧着那匹白马,“这马本是阿多冗的,说起来,它与你们齐人还有些许渊源。”
苏契勒再将目光挪回宋嵩与沈同川的身上,意味深长,“你们可知它是谁的种?”
宋嵩与沈同川相视一眼。
“你们大齐的玉节将军徐鹤雪有一匹骏马,那应该是牧神山一战中,唯一的活口了。”
苏契勒隐去笑意。
当年牧神山一战,无论于大齐还是丹丘,都是损失惨重的一战。
大齐的靖安军全军覆没,而丹丘的将领蒙脱与他麾下的兵士们亦无人生还。
宋嵩与沈同川的脸色皆有了些变化。
时年大齐与丹丘针锋相对,不似如今这般至少还维持着表面的和平。
宋嵩负手而立,“官家已经褫夺了他一切军功封号,此人是比杨天哲更为可恨的悖逆之徒。”
“也是,两军交战,最忌临阵倒戈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