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色动人(30)
“我……”
“还是你只替你自己考虑过了?!”
“是我结婚啊,妈!我要跟那个人过一辈子的,我不能替自己考虑吗?”陆娆就不明白了,“为什么我从小到大,连去哪念书、做什么工作、和谁结婚都不能自己决定?你们所有人都在替自己考虑,为什么只有我不行?!”
“你不要只会冲着我叫!”母亲厉声喝道,“我怎么没有替你考虑?你从小念最好的学校,毕业就有体面的工作,有多少人一辈子奋斗不来的东西。你珍惜过吗,感恩过吗?公司要你帮忙,你又挑挑拣拣,说不想做就不做,都不肯为家里出点力的!这些也就算了,但结婚是多大的事情,你也要来胡闹!早就和人家订好的,哪有说变就变的道理?”
可先前订婚也并非陆娆意愿。
陆父其实早有和段家“强强联合”的意思。早在女儿还在国外念书时,他就话里话外表露过几次,不过当时陆娆态度强硬坚决,宁可不要家里的钱,也绝不和在谈的男友分手,父亲一时没有办法,还为此事和女儿冷战了小半年。
后来集团迫于银行压力,必须变卖部分海外资产,陆父终日奔波劳顿,胰腺炎发作,一夜病倒。母亲主动打给陆娆,电话里的语气冷静异常,声音却是抖的。
陆娆只得匆匆回国,又在慌张错乱中得知这段姻亲背后的另一层含义。
父亲术后身体虚弱,虽有护工负责照看,母亲仍难免费心伤神,疲态尽显,讲起联姻的事,态度语气也都不似现在强硬。
母亲一面向她感慨父亲这些年来的不易和当下面临的困境,好似整个家族的命运都要靠女儿力挽狂澜,一面又说只是先订婚,给段家喂一粒安心丸而已,又不着急结的,再说男方条件也不差,可以先相处看看。
现在想来,父亲病是真的,母亲却有点借题发挥的意思,毕竟是最了解女儿的性格,也最懂得如何抓住她的软肋。
已经过去的事情,再作细究也无意义。订婚仪式的宴会厅里,到底是陆娆自己迈上红毯,亲手为这场闹剧拉开帷幕。
可她依旧气不过,越想越觉得委屈。现在又遭母亲一通数落,更难说服自己接受,终于忍不住问:“妈,你们这么逼我,到底跟卖女儿有什么区别……”
“你不要讲那么难听!什么叫‘卖女儿’?”做母亲的最听不得这话,如遭电击一般,浑身的刺都要竖起来,“我是叫你嫁给阿猫阿狗了?段家只有一个儿子,论学历、相貌、家境,哪方面也都配得上你的!”
“但我不——”
“再看看你!现在被我教成什么样子?骄纵跋扈!一点礼貌都没有!道理也不讲的,只会冲你妈妈大呼小叫!书都白叫你念了!”
“……”
真的,够了。
“对,我配不上他。”陆娆终于心灰意冷,“是你女儿不配,所以不能嫁给他,这个理由够不够?还是非要逼死我你们才能罢休?!”
她一鼓作气吼完,用力挂断电话,随手一丢,眼角的泪也不受控地滑下来。
每次都是这样。
她的感受永远都不重要,不如生意重要,更不如脸面重要,只因为她是这个家庭的“受益者”,可明明没人给过她选择。
她也恨自己懦弱,徒有一颗不羁的心,却没有冲破枷锁的勇气——母亲说的没错,那些贸然取消婚约后的种种后果,她不敢想也无力应对。如果段誉铭和她一样希望结束,两家人虽抱憾,倒也不至于闹僵,生意上的事情,总归会有个妥善的解决方案。可现在这副局面,她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逃避。
“咚咚咚。”
车窗突然被人敲响,陆娆错愕抬头,见苏和正侧身站在外面,冲远处的业务员挥手作别,然后又垂下眼,再度敲响车窗——
“咚咚咚。”
玻璃是单向的,他应该看不清车里,门其实没锁,但他没有直接拉开。
也幸好,他没拉开。
陆娆迅速低头抹掉眼泪,捡起丢在脚边的手机,屏幕裂了一道,但不耽误拍照,她对着镜头瞄了眼自己,又稍微理了下头发,然后深深吸了口气。
咔嗒,车门打开。
“你们结束了?”
她神色如常地从驾驶位下来,却没直视苏和,直接绕去了副驾驶。
第17章 . 她想给心意估个价格,多少都付得起,可是他不愿意。
“你们结束了?”
“嗯,结束了。他们赶着回去,不一起吃。”苏和上车坐稳,好像并未觉出异样。又扭头问她:“你想吃什么?可以去旗里,开过去半小时。”
“没什么想吃的。”陆娆兴致不高,目光也是淡的,扫过他的脸又望着窗外,“回去吧,有点累了,回去补个午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