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色动人(109)
几天之后,陆娆身体逐渐恢复,除了下地活动不便,已与常人无异。反倒见他又瘦了一圈,脸颊轮廓愈发明显,难免心疼。
苏和却无所谓,最新一笔订单尾款到账,留出年后要给工人的红包和下个月的原料采购费用,还能剩下不少。他去商场转了一圈,回来提了个小红袋子,递到陆娆跟前,说是礼物。
陆娆惊喜拆开,见是条项链——她很喜欢的牌子,又是刚推出的“新年红”限定款,不像他会买的东西。
苏和只得承认,的确问过秦晓柔的意见。
陆娆能猜到价格,小五位数,对她来说不过是件礼物。但如果不是有她,他大概一辈子都不会买这种东西。
“……不喜欢?”苏和见她盯着项链愣神,心里有点没底,担心选得不好。
“没有啊,很喜欢。”想说其实也没必要破费,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们之间的经济差距天然可见,一方愿意主动迎合,化压力作动力,另一方总要学会接受。
陆娆于是拿出链子,递给他说:“你帮我带上。”
苏和这才松了口气,笑着接过,“好。”
男人指头粗硬,卡扣又太精细,他摆弄了半天才给扣上,又拿手机拍了照片给她看。
项链造型别致,很衬肤色,只是病号服有点太煞风景,松松垮垮像个棉布袋子。陆娆越看越觉得嫌弃,最后叫他赶紧删掉照片,又问什么时候才能出院。
“一会我去给你问问。”苏和收起手机,偷偷留下照片,没删。
哪能唬得过她。
陆娆立刻朝他伸手,要拿过来检查。
“真没了,删了。”他唇角压笑,握住她的手指,企图蒙混过关。
无意之间,瞥见她埋留置针的手背皮肤微微泛青,苏和心头蓦地一软,渐渐敛起笑意,低头吻住她的指头,问疼不疼。
“不疼啊,没什么感觉。”陆娆手指轻勾,一股暖流瞬间涌进胸口,漾开一层又一层涟漪。
男人抬眼看她,“真的?”
“真的。”她嫌他小题大作,“我看起来很娇气吗?没有吧……”
苏和干笑两声,不予置评。
正在这时,房门“当当”敲响,随即被人推开——
陆娆见到来人一怔,“爸……”
病房里的暧昧气息太浓,老爷子目光落在二人牵住的手上,极不适应地低咳两声。
苏和从未与陆娆父亲打过照面,此时见状立刻松手,却被陆娆再次拉住。
苏和有些意外地看她,几秒之后,不自觉地挺直腰板,冲长辈微微颔首。
陆父面上没什么表情,只道:“我有些话要和我女儿讲。”
言下之意,希望苏和回避一下。
态度不算友善。
“我去找医生问出院的事,”苏和拍拍陆娆手背,“你们先聊。”
说完,把人放开,与陆父错肩而过,离开病房。
*
陆父是直到昨天晚上才知道女儿出事的。
车祸当天,医院问及家属电话,陆娆不敢惊动父母,只报了陆子辰的,又特意叮嘱兄长,千万不要声张。
彼时陆母还在住院,正因为辞职被批准的事情在与陆父冷战,家里的情况已经够复杂了,陆子辰能理解陆娆的担忧,自然帮忙隐瞒下来。
事后,警察调查车祸原因,联系到陆子辰,询问陆娆与段誉铭的关系,又问两人之前有没有矛盾,话里话外暗示车祸并非单纯意外,甚至有向刑事案件发展的可能。
陆子辰担心事情发酵,未来走向不受控制,这才不得已告诉父亲,问该怎么处理。
“行车记录仪我看过了,小段那边我也了解过情况。”陆父拉开病床边的一把椅子坐下,难得语气和缓,“你们年轻人好感情用事,喝点酒,吵吵架,都很正常。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也没必要纠缠。遥遥,你觉得呢?”
陆娆这才明白过来,父亲是来当说客的——希望她能大事化小,不要追究段誉铭的责任。
想起事故当时的情况,陆娆心里还是怄火,不明白哪里叫“很正常”。父亲过来探望,最先不是关心女儿病情,而是叫她别乱讲话,不论出于什么立场,都让她有些难过。
陆娆早已过了向父母讨爱的年纪,特别是对父亲。男人思考问题的方式总与女人不同,他们自诩“大局为重”,时常忽略女人的情感诉求,甚至嗤之以鼻,贬称其为“妇人之仁”。
母亲因病入院之后,陆娆也偶尔会想,她若真为夺权夺势,又何必要走“辞职”这步险棋?留在集团厚积薄发岂不是更稳妥?
母亲那么聪明的一个人,会权衡不出其中利害?
说到底还是置气。
陆子辰是母亲的一道心结,接受并不代表她不在意。更何况,当年父亲带着个七八岁的男孩回来,也没给过母亲别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