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痕不欲+番外(61)
那是她下学的时间,原来他都知道。
一道门隔不住走廊上的声音,阿圆的语气难掩兴奋:“听说城隍庙前的那个豆花是一绝呢,诶,帮了你这么大的忙,只吃你一顿豆花实在太少……”
盛怀初的声音则是冷冷的:“你一个大男人,不能自己去?”
“不可不可……听说那里乱得很,不敢一个人去,你呀,最好让江朴跟我们一起去,他在旁边我安心一些。” 阿圆想到江朴肃穆的脸,魁梧的身材,自顾自点点头。
没料到盛怀初已转身下了楼。
“跟我的车,便快点走!”
黑板上的钟是一头皮厚的老驴,怎么抽也不肯快点走。
最后一节课是英文,礼拜五放学比平时早些,女孩子们心不在焉,跟着先生读起书来,个个都似念经的小和尚。
经晚颐回头板书,身后不出意外地有不寻常的响动,她一转身,正见一个纸团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落在一个学生的课本上。
本是要斥责两句的,待看清了这个学生是谁,又犹豫了。
教了一阵子的课,唯独她,经晚颐是一直避开的。像是小心掩藏心事一般,从不叫她回答问题,便是目光也很少在她身上停留,哪怕她们两个早有数面之缘。
偏偏今日避不得了。
校长恰好巡视过来,刚才的一幕大概也被她看见了,此刻停下脚步,目不转睛地望着这位被众人寄予厚望的新先生。
经晚颐清清嗓子:“尹芝,字条拿上来……”
尹芝回过头,瞪了佟少俊一眼,也不知她写了什么,犹豫着要不要先打开看看。
校长在教室外面发了话,有意替经晚颐立威:“经先生的话,听不见么?”
尹芝没办法,只得捏着字条乖乖送去讲台上,佟少俊却急了,本来向后仰着的方板凳一下子四脚着地。
经晚颐打开字条:校门口,你男人,融化了。
还配了张图,画工实在不敢恭维,一辆车,一个人,顶着太阳,在流汗?
经晚颐眉头一蹙,表情不自然起来,抬头往窗外望去,大铁门外,果真停了一辆黑色的车,一个高挑的男人戴着墨镜,立在余威尚存的骄阳下,看样子在等人。
一旁也停着几辆接学生的车,可她还是一眼就看见了盛怀初。
校长见她迟迟不发话,当她面薄心软,有心教教她:“字条上面写了什么?”
经晚颐将字条团起来道:“女孩们的玩笑话罢了,无伤大雅的……” 她轻轻嗓子:“放学以后留下来,将今天的课文抄十遍再走。”
要论抄课文,抄百遍的也常有,经晚颐有心放水,校长也没话可说,只将受罚的女孩子盯住了,等她的回答。
尹芝吁出一口气,她正想着怎么推脱盛怀初的邀约,如今连理由都送上门来了,对着经晚颐道:“多谢经先生。”
下课钟敲起来,女孩们突然都来了精神,一个个坐得笔直。经晚颐不欲拖堂,只将作业布置好,便让她们小鸟一样地飞出笼去了。
尹芝做回位子上,拿出簿子,开始抄书,今日的课文特别长,她却面带微笑,抄得乐在其中。
经晚颐伏在讲台上备课,日头渐渐斜了,她抬起头捏捏脖颈,眼睛飘向窗外,那车子还在,人已不见踪影了。
他等不及找进来了?可是中西女塾风气严谨,向来不许男人进来的。
便是这么出神一会儿的功夫,教室传来说话声,是佟少俊去而复返,正将什么东西塞到尹芝手上。
“佟少俊,你怎么回来了?”
“小姨母……”
经晚颐打断她:”在学校,叫我经先生。”
“唔……经先生,尹芝她抄完了!”
“是你代她抄的?” 经晚颐走上前去,有些不可置信,接过佟少俊手上的簿子,细细一数已抄了七遍,加上尹芝正在抄的第三遍,正好十遍了。
“是我带她抄的……那字条是我传的,经先生虽然没罚我,但我不能不仗义,理应替她分担一些……”
经晚颐几乎要信了,只是那字流畅有力,一看就不是佟少俊写的。
“你说得有道理,理应同罚,那你也坐下来再抄三遍,凑足十遍吧……”
佟少俊闻言,忙不迭抢过经晚颐手中的簿子,偷鸡不成,不能再蚀把米。她三两步就出了教室门:“经先生,你就当我没来过……”
教室里又安静下来,经晚颐走回讲台上,看尹芝一笔一划慢慢抄着,突然问道:“你不好奇佟少俊的字条上写了什么?”
尹芝抬起头,莞尔道:“经先生不是说只是个笑话?”
经晚颐也不明白为什么要瞒她,觉得自己无趣极了,一抬眼,校门口的那人又出现了,这一次摘了墨晶眼镜,倚靠在车头,翘首以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