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痕不欲+番外(239)
他又把她细打量一遍,才一字一句道:“我这伤难好,就算好了,还有吗啡瘾……”
尹芝早前听胡黎筠提过了,把手指嵌进他的指间,安慰道:“我听说戒吗啡比大烟容易些,而且你用的日子不长,等做了手术,身子恢复了些,应该办得到。”
“很多我认识的人都办不到的……” 他想起了唐叔覃和杜乐镛,都是沾上了就一直用着,恐怕是一辈子的事。
“很多你办到的事,换做别人也办不到,一个人去换成千上万的人。”
“是么……” 他们像打哑谜。
有些事无论外界怎样猜想,他都从未对人讲过,回想着她离开上海前两人的通话,自己也并未泄露这计划分毫,只有心意相通这一个解释。
江朴在门上敲了三下,尹芝突然坐直了身子,看了看墙上的钟,站起身来:“我先走了,你今天晚上若是有胃口,便多少吃些,恢复些气力,早点做手术。” 胡黎筠知会过她,经晚颐饭点会来,还是不要遇见的好。
盛怀初应了一声,也去看钟,快五点了,不知道香港的治安好不好,这里离她住的地方远不远。
自此,尹芝每天都会过来望他,经晚颐也是晓得的,两人心照不宣,又有江朴帮忙,从来没有碰上过。
盛怀初的情况却比从前好太多了,渐渐地也有闲心关注起仪表来了,这一日,请了人来理发。那师傅刚料理完头发,正要刮胡子,病人已经睡着了,他是不惯给睡着的人刮胡子的,梦里乱动一下,割到要害可不好。
正犹豫着,病房里进来个女子:“我来吧,您歇一歇。”
师傅见病人醒了,没有异议,便将手中的剃刀递到女子手上,走到一旁坐下,哪知那病人还盯着他看,看得他不自在,索性解了袖套,溜达到廊上去了。
盛怀初这才问她:“你会剔胡子?”
尹芝把剃刀拿在手上,正反面看了看,没什么差别,便放到一边,拿了胰子,用圆刷打出细泡,抹在他脸上:“不会,只看过,怕了?不然我还是叫那个师傅回来。”
“不怕。” 盛怀初捉住她的手:“给你练练手也好。”
“我为什么要练手,难道要常常给人刮胡子不成?”
“只要你愿意,我是可以的,给别人刮不行。”
两人是笑着讲的,话音落了,嘴角一起僵住了,长久仍是不可奢望的事,他的伤病反复无常,此时成了他们的避风港,躲在里面,心心念念的只是一时一刻的温柔。
“今天怎么突然要刮起胡子来了?”
“明天要动手术。”
刀刃贴着他的脸颊,走过下巴,到了喉结的地方。
“什么时候?”
“下午三点,不要来早了。”
第156章 . 坠光可拾 · 坦荡
尹芝打算在盛怀初手术前多陪些时候,到医院的时候,离三点还早,推门进去,病床已经空了,连褥子都收走了。
退到廊上,拦住路过的护士,护士也说不清楚。
走廊尽头的人影移过来,离了她几步远停下来。
“尹小姐。” 经晚颐让那护士先走了,推开病房的门往里让:“也没个地方招呼你,进来坐吧。”
尹芝立着不动,显然没忘记在陈府她当着自己的面摔下石阶的场面:“还是不了。”
经晚颐不再勉强:“不坐也好,我整日守着病人早坐怕了,这医院的花园不错,下去走走?”
“他人在哪里?”
“做过手术了,换了病房。” 经晚颐不再多说,径直往花园里去,笃定她会跟过来,在正对中央圆水池的弧形长椅上等着,见尹芝在椅子另一端坐定,才慢悠悠道:“这次手术很顺利,我实在该好好谢谢你的。”
一句谢,满是主人家的味道。
“不用客气,来看他是我自己的事,不与别人相干。”
经晚颐淡笑着:“他这回险些送了小命,我也看开了……”
尹芝对她心中的算盘没什么兴趣,只觉得这手术改了时间,十分蹊跷:“昨天不是说下午三点的手术?”
“这个你不必怪怀初,他没有骗你,是医生临时改的时间,我早上签了字,麻醉师就过来了,也没处通知你。”
“半月前,你能托胡黎筠找到我,今早上就找不到了?” 尹芝想不起来昨天和他讲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应该是句极平常的道别,不是我走了就是再会,这么大的手术,应该对他说些别的,只想早点见上一面:“他人在哪里?”
“他现在很好,麻药还没过,不能探视,正好我有些话对你讲。”
“什么话?” 想必不听下面这一席话,是见不到人的,经晚颐此举无异于过河拆桥,反正盛怀初的手术做了,自己于她也没有用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