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痕不欲+番外(134)
春枝虽识几个字,却没有正经文凭,又因那段不光彩的过去,难找一份体面的工作,与其去工厂做工,到大户人家帮佣,受工头与主家为难,能留在盛怀初身边,是好太多的选择。
她看看桌上的酒杯,里面一层薄薄残酒,拿起酒瓶,打算再替他斟上。
“这些年多谢先生的照顾……那晚的事,是我的错,因妹妹走时把钥匙留在了我那里,实在不该没知会您,就自作主张下来洒扫,撞见了先生……”
她当时自然不是下来洒扫的,两年多了,一想起来脸还是会红。那晚的铤而走险,换来片刻意乱情迷,平日里不敢直视的男人,从云端里坠下来。
盛怀初按住酒杯:“那天,我喝醉了,认错人,但很快就清醒过来了……我们之间清清白白,抱歉的话当日也说过了,以后不要再提。”
春枝手一抖,还是漏下几滴琥珀色的酒液,她急忙拿出帕子,往他袖口擦过去:“杜老板一直以为我是先生的人了……” 他们初遇时,她也做了同样的傻事。
盛怀初拂开她的手:“若是杜乐镛为难你,我会和他说清楚,你如今是自由人,想做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再叫人左右了。”
对待露喜她们,也不需费这么多口舌。这个人到底是她的姐妹,不愿看她往以色侍人的坎坷路上走。
他站起身,抬脚往门口去:“事不过三,今晚的事,不要再有。”
三番两次投怀送抱,虽为杜乐镛所迫,算计有,真心亦有。这个人将她救出泥淖,许了再造之恩,却又捺过一边,置之不理,哪能没有委屈。
春枝抱住他的手臂:“她们都可以,偏偏我不行……”
盛怀初抽回手,春枝跌坐在地上,眼泪流下来,长着与她相似的脸,留一样的头发,学着她穿衣裳,做别人的影子三年多,有什么用,如今还不是败在一个远走高飞的人手上。
“你走吧!” 盛怀初开了门,江朴不明所以,见有人哭得梨花带雨,也不知该不该进来。
春枝抹干眼泪,扶着沙发站起身,女人的身骨经这么一摔,再捡起来也不是同一个人了,恨恨道:“你以为她走了还会回来么,如今也许嫁了人,孩子都有了,早也忘了你。”
她今日似有无数颗胆,一颗大过一颗,叫他打自己一顿也好,也算恩怨相报,不再相欠了。
哪知盛怀初只静静站着,仿佛将她的话当真了,片刻苦笑出声:“你说的不是没有可能……”
但那又如何,自己不是也要娶妻了么?
“今晚便搬走吧。”
江朴得了盛怀初的吩咐,送春枝去她自己新赁的地方。
回来的路上忧心起来。若他真是放下了,为何还这么在意春枝的去处?大概心里还是盼着和尹芝重逢的一日,只是自己也不愿承认这份等待了吧。
陈季棠每隔一日便会去看兜兜一次。
而兜兜自从喜欢上摩尔登糖,便是这样计算日子的,没糖,有糖,没糖,有糖。
他口中那个总送糖来的人,称呼也从石头腿变成了糖糖。如今一想着陈季棠的脸,便不自觉的要流口水。
尹芝独自抚养兜兜三年,有慈母的一面,亦有严父的一面,为着他的牙齿,不许他吃糖,陈季棠拿来一盒,她便没收一盒,再由刘妈分给弄堂里的大孩子们吃。
兜兜见自己的糖落入别人嘴里,整日嘟着小嘴,日日盼着陈季棠来,这一日见巷口停下一辆熟悉的汽车,小跑着去巷口接他。
今日吱吱不在,没人会没收,兜兜已想好藏糖罐子的地方了。
小人儿偷跑出门,刘妈一时没看住,小脚走不快,追得气喘吁吁。
陈季棠看在眼中,也不顾腿伤初愈,快步迎过去,一把将兜兜抱起来,先挠得咯咯直笑,再让坐在肩上方问到:“想不想我?”
兜兜边笑边答:“想糖糖!”
陈季棠在他的小鼻子上轻轻一捏,将口袋里的糖盒子交出来:“我替你望风,先吃几个。”
兜兜驾轻就熟拆开糖盒,放了一粒到嘴里,香甜得眉花眼笑。
“吱吱今天在家做了什么,你那个叶叶有没有来找她?”
“吱吱不在家……” 兜兜又拿一粒放入口中,嚼了两下:“叶叶给的糖,不好吃,不叫他来。”
叶秉礼是医生,骗孩子将药当糖吃,自然比不上自己这样实心实意的人。
“吱吱去哪里了?”
兜兜把两根手指伸到他嘴边,差点插到他鼻孔里去,奶声奶气道:“两盒……”
陈季棠哭笑不得,这么小小年纪,也会坐地起价,将来长大了还不成了精怪。
“答应你,告诉我,你家吱吱去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