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她交不起时:“做人呢哦,要学会识时务者为俊杰。出来做工也不要那么讲究了,能赚到钱活下去才当紧,你看人阿蝶阿曼就很懂得利用,自己也是本钱,不要太死板。”
算了,她低头看看桌面,现在有吃就先吃饱。回去再和房东拖一拖,明天一定提前支到工资。
楚勋看她游神,以为她在思念。
男人不由得沉寞,揩起烟点燃,幽然薄雾在眉宇前方散开。
眉毛挑起稍稍弧度,眼眸黢黑。在他的气宇中,潜留着清贵门阀的冷凉,但若舒展浅笑,却又能恍然冰霜消融——惑过了多少人,谁敢轻易和楚二爷交锋。
阮蓓回神,终于定睛看楚勋。她看到的他唇角是噙着浅笑弧的,深邃温和,叫人莫名踏实。
她答道:“我在申城做工,顺便上学,没有亲戚在。就自己也挺好的,若是没交情的亲戚,在不在并无区别。不相关干的事儿不必操心,各有各的活法!”
说着把信收起。
她本是干脆的性情,这番话说起来,更看出薄情执拗。
小董说过那句,来了不联系梁笙,老死不相往来。
楚勋目光捕捉,乍然望见外面马路边停了自己的别克轿车。一万多块的新版限量款,申城找不出几辆,小董坐在座驾,落下了车窗。
还真是做事尽心,跟到这儿来了!
他尚未递出眼神,就见几个警察署的警员走了进来,黑制服白檐帽背着枪。径自走到他们桌,对楚勋欠欠身,转而对阮蓓道:“这位是阮小姐?麻烦站起来!”
阮蓓被蛮力地扯起。
两名背枪警员不客气地在她上下撸一遍,然后从手包里掏出封信。
打开,看到陆校臂章,塞进去:“就是这了!”
“我们接到上头指令,近期有学生疑似勾连外寇,贩卖重要信息,跟我们走一趟!”
今晚周六食客多,数双眼睛刷刷地看过来,阮蓓挣开手臂。她听过这阵子许多议论,还听说进去后,若不能把话说清楚,后果不堪设想。
万万没想到会落到自己,她在申城连朋友都没交几个。
她紧张得指尖哆嗦,但并不显出语无伦次。暗暗攥了攥气,应道:“等一等。我是文理学院的学生,我申请辩解,这封信是朋友毕业送我的贵重纪念品,没有任何其他的意思,这位先生是他的校友,他可以给我作证!”
说罢,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挣开,纤婀身影两步便站到了楚勋身后。
男人端靠在座椅,冷静无波。她手指抚在他名贵衬衣上,感觉到他肩骨硬度。他看着瘦,原是很硬朗的,这让她心安。
指甲渗出凉意,隔着衬衣楚勋都知她语音镇定,人却在瑟瑟发抖。像是将他攀附为依托的蔓藤,她的茉莉淡香沁入鼻息,一种源自原始的僵硬让他生出腻味感。
这种腻却非真腻,乃是无所适从地炽焖。
楚勋不用抬头看,眼前掠过下午女人咬起的红唇,还有那湿灼热切的空气,撞进怀里的柔软。
其实这时他大可什么也不做,事情本就是他安排,这也仅是第一步。而他莫名和她吃一顿饭,实际也不会真如何。
但他适才已决定放过这一局。他的手探到肩上,抓住女人薄细手腕,在掌心捻了捻,站起来说道:“信是我给的,这是一场误会。既然没什么,还不都快撤了?”
冷渗的语气,为着刚才搜在女人身上的几双手。
警员很诧异,外面助理明明说……
但别提这是租界,就是租界外,也没人惹得起楚爷。更及楚爷背后的门道,哪一层都开罪不起。
连忙兜上枪走了。
本来还想两全其美,既立个案子又卖个人情。
阮蓓舒口气,盯着门外直到看不见,她才软在他怀里。楚勋扶住,女人手指细而冰凉,攥得小小一枚。他把外套遮在她肩上,搀回去坐好。手掌无意间却落在她凹曲的腰涡,感受到那层起伏与翘软,而她并不敏感,只是贴得依然,某种隐匿的知觉又袭上心间。
楚勋倒了杯茶递过去。
阮蓓微微哆嗦地喝几口,面色才好起来。她知道最近杂事纷起,学校都停课了。
抬起苍白的脸说:“刚才真是谢谢你,若非你解围,真不知道会怎样!”说话牙关都咬不紧。
楚勋无视地应道:“对别人不清楚。只要我在,就没人敢动你手段。”
阮蓓后知后觉地惊诧,当真一晚上谁都对他客气。她开始好奇起他的身家或者军/衔。
但不便打听隐私,只又重复道:“还是要真心谢谢你!”
楚勋掐灭半支烟,冷锐眸光睨视:“光谢我,我是谁?”
嗯?阮蓓才意识到,用餐大半天,竟还未问过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