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这台收音机,是洋百货那边送的,央我听听效果,好与他们合作,在咏乐门挂副招牌广告。我拿了也没用,收音机嘛还不就那样。你拿去听听外国台,正好学英语!”
阮蓓见过这新款收音机,要三百来块钱,体型小,便携,音效也真。她们班上有个市政厅的厅长千金有一台。
太贵重了,阮蓓坚决不收,只盛情难却地收下两盒桂花糕。
徐爵兴见劝不动,末了也就不勉为其难。
五月的天气渐热,她穿着件淡黄的花瓣V领连衣裙,那桃花姿颜便愈发显得娇嫩。白皙的手腕上细银镯子叮铃轻响,仿佛散发着醉人的幽香。
徐爵兴克制地捏了捏手杖柄,送阮蓓下楼。
下台阶时阮蓓走在前面,他在后面随着。默默盯着女人如玉的脖颈,还有那雪颈往下若隐若现的细胸带,他眸色被吸引得沉敛。
忽然阮蓓脚底不知怎的,在最后几个台阶时打滑,碰到了台阶下的一个红绿彩浮雕花瓶。
只听“咯噔”一响,花瓶碎成了三瓣。
保姆气急败坏地冲出来,训斥道:“喵,是不是喵做的?我这才刚进去一秒功夫,它就给碰倒了!”
她如此紧张,生怕别人听不到的语气,可见多么地害怕承担责任,非要让所有人都听见过程。
阮蓓连忙道歉说是自己碰倒的。
保姆唏嘘:“小姐赔?这怎么赔得起哦!这是明朝的古董花瓶,多么难得的手艺!工人才搬进来,我正准备往楼上抱。这该怎么办呢,还问徐先生安排!”
徐爵兴颔首,向保姆怒瞪过去。两步踉跄上前,搁下拐杖把阮蓓扶了起来。他温柔体恤地扶住,捧起她纤盈的手指,用干净手帕擦拭。
冷声训斥道:“阮小姐是自己人,她算我半个老乡,你这什么说话的态度?就算是打破了,也由我来处理。”
保姆看了眼妍姿艳质的姑娘,还有那如花一样的裙子和身段,了然又忐忑地哈腰:“是,是,是老妇我说错嘴了。”
阮蓓无底,大概是心不在焉,怎就莫名脚滑了。主动提出赔偿道:“不怪阿姨,是我不小心。这个花瓶我赔徐先生钱。”
徐爵兴心疼地看着地上几块,缓和道:“明代制的,浮雕彩凤,好容易才弄来,托道上的熟人花了三万块。阮蓓一个女学生拿什么作赔?粘起来倒是也能看,可终究是残破了的,再值不了多少。”
见阮蓓蹙着黛眉为难,又说:“千金散尽还复来,何况一个花瓶?我这么大家业,若孤身孑然一人,将来也带不走。阮蓓有心要赔,这样吧,北平来的名角金凤田先生,要来申城唱一个月的场子。我平生爱听戏,就请你同我听一个月的戏,当做这事儿略过。已经对我来说,远远超过了瓶子的分量。”
一席话听得阮蓓震惊,三万块,以毕业后一个月30块的工资,一年360,也要还几十年。
但这笔钱她一定要还上的,看戏听着简单,实则并不简单。
阮蓓便说:“这怎么可以,我一定会想办法把这钱还上。”
徐爵兴沉声,分外受伤道:“阮蓓这是轻看我一瘸腿,连同看场戏的机会都不肯赏给?要么就看前面开场的三五场吧,钱随便何时还,你看可方便?”
徐爵兴面上如此温儒,可背后的生意涉猎混沌。阮蓓并不想得罪他,可她现下暂时也弄不到钱,遂想了想,只得先点头应下。
第29章 雨后解释
黑天路滑的, 徐爵兴不放心,执意送阮蓓回来。
下过雨的夜晚气温下降了几度,两人坐在车后座, 阮蓓不自觉打了个哈气。徐爵兴松开拐杖,脱下西装外套给她披上。男人保养得宜的手指略过阮蓓冰洁双臂, 稍停顿了一顿。阮蓓隐约觉出些情愫,便没把外套褪开, 免得车里局限,又再多添些推攮触碰。
雪佛兰停在黄鹂路口, 她从车里下来。雨已经停了,阮蓓把外套递还徐爵兴, 对着车门内的中年男人道谢:“今晚多谢徐先生款待,万没想到会滑一跤,花瓶的事我定会想办法偿还的。”
徐爵兴越过她, 瞥见后面某道男人修颀身躯,他便牵起阮蓓的手指宽抚,悠然呵笑道:“蓓蓓无心之过不必自责, 都说了看几场戏就了了。至于你若是需要钱,我电影公司的新片女主角,也完全可以给你安排上。阮蓓姣花照水,卓姿出众,端看你愿不愿意, 我能把你捧得比筱莉更红。怎么想的你告诉我, 等金凤田京剧开场前我会给你电话。”
他竟然想捧她当明星,阮蓓眸中光影忽闪, 她知梁笙目前女友就是筱莉,徐爵兴的新片女主据说原定是她, 阮蓓在秋晶送的《申娱周刊》上看过。一时没有回答什么,只抽回手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