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风惊扰我(181)
阿宇脸上也回归严肃,“现在能见他了吗?”
“嗯,再不见怕是永远见不着了,等我给你安排,但你要做好准备。”
“什么?”
“郑立要是拒绝,你就见不了。”
阿宇喝了口酒,酒精的味道蔓延开来,他捏着酒瓶,低头沉默半响,说:“告诉他我的名字吧,见不见看天意。”
“为什么要见他?”
“想最后得一个求证。”
左栖鸣看着阿宇沉静的侧脸,心里不是滋味,时至今日他还有放不下的东西。
“你说郑立杀的那几个人都是在雪天,可赵哥死的那天没下雪。”
左栖鸣想了想,“要伪造自然死亡不容易,时机容不得他选,我猜是这样吧。”
前提那个假物业确证是郑立。
刚参加工作的时候左栖鸣总喜欢钻牛角尖,死脑筋,一条道跑到黑,他师父给他起了个外号叫“倔驴”,可工作几年下来,经手案子多了,他发现很多事情不是他钻牛角尖就能解决的,有时明知道真相如此,可就是缺少证据,在被现实甩了几个沉重的巴掌之后,左栖鸣只信奉一句话:“尽人事,听天命。”
“阿宇,要是没得到你想要的答案,这也是最后一次了,日子还得朝前看。”
“嗯。”
阿宇又开了瓶酒给左栖鸣。
“其实这案子能破,最应该感谢祝蔚。”
“我知道。”
有两个关键点都是祝蔚点破的,她像一条绳索,牵出真相和光明,就算左栖鸣不说,阿宇心里也清楚。
......
两天后,阿宇接到通知,郑立同意见他。
因为郑立被判死刑,所以人没有转到监狱,而是留在看守所,除了阿宇,关俊良也提出要见他,但最后他只答应见阿宇。
来之前,阿宇本打算一个人过来,怕到这种地方祝蔚会不舒服,她说没事,等到看守所她留在车里等,不进去。
时隔半年再见到郑立,阿宇有点不敢认,虽然头发剪短,但肉眼可见全白了,憔悴得像个马上要撒手人寰的老人,但他眼神很平和,知命乐天的那种平和。
可不管他表现出怎样的淡然,都不会有人同情这个杀害几条人命的刽子手。
“我早该想到的。”郑立第一句竟然这么说,他盯着阿宇的眉眼,“仔细看,你和你姐还真有点像,要不是警察告诉我,我压根没往那想。”
“步宇、步澜。”他念着两人名字,“你为啥要见我?不是都给你姐报完仇了吗?”
郑立一直没想通自己怎么漏了马脚,明明过去十八年都安然无恙,在预感事情有点不对劲的时候他只是为了安全起见,也想就此和关俊良了断,去南边找个暖和的,一年也不会下雪的地方养老,可就在他马上要远走高飞的前一晚,戏剧性地被警察抓捕。
直到前两天听到阿宇大名,心头的疑惑才算彻底解开,他以为他监视着阿宇,到头来却被这小子不声不响捅给了警察。
“我想和你聊聊关俊良。”
“我是个要死的人了,你问我什么我都不会说的。”
阿宇点点头,“我知道,我没指望你能在临死前指认他,我只是想得个求证,你只需要点头或者摇头,这些作为不了证据,警察也奈何不了他。”
郑立看着阿宇,“你想求证什么?”
“赵敬淳和余茶的死,是不是关俊良指使你做的?”
“......”
郑立嘴巴动了动,转头看向别处,隔了几秒又转回来,终究没说“是”或“不是。”
阿宇直视他浑浊的双眼,“有些事,不是你死了就能平息。”
“我欠关国强一家三条命,抵了,等九泉之下见到他们,也不算亏欠。”
阿宇听完这句话,立马明白什么意思,他点点头,站起来转身离开。
答案已经明了,郑立是否亲口承认,对他来说不影响结果。
死前见的最后一个认识的人,郑立望着阿宇瘦高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眼前竟然闪现多年前一个冬日的黄昏。
步澜骑着自行车,身穿一件粉色的棉袄从粮库下班回家,十九岁的步澜风华正茂,漂亮得不可方物,也是那一天他对这个姑娘起了色心,动了邪念......
郑立清楚自己是个十恶不赦的人,在他充满恶念的内心深处只有这一块小小的净土,也正因为这一点,他才答应见阿宇。
等他日下了地狱,他祈求百鬼将他彻底撕碎,永远不要再来人间。
虽然这人间不会因为少了他一个而彻底清明。
......
看守所外面,祝蔚站在路边树下,正仰头看什么,身上的黑色风衣连同她长长的头发一同被风吹动,阿宇出来看见这一幕,不禁想起一句不知道在哪里听过的歌词,“衣袂飘荡,长发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