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星逆行(139)
“你这叫没多久?给,喝口水。”杨李递了杯水过来,顺手开了灯。
极致的白光之下,可以看见祁屹周指骨伤痕明显,杨李看了两眼,没忍住,“你这手怎么弄的?这么严重,不处理一下吗?”
祁屹周看了眼,无甚表情地“嗯”了声,像完全不在意一样。
杨李也就歇了劝他的心思。
时间缓缓推拉着。
他不知道现在几点,只知道每分每秒都很难熬。
他长时间没休息过,被烟呛沙地嗓子异物感凸出,明明很疲惫,难熬的感觉却压住所有的情绪,胜者为王。
杨李弓着身子,打游戏,忽地被叫住,“杨李。”
他头不抬,“怎么了?”
杨李问得随意,不懂另外一人,每个字每点停顿都来得哑,“你见到……水、梨吗?”
念过千百次的名字,在此刻却生疏的厉害,难以出口。
“见过啊,早上去京舞找人,看见梨子了,她挺开心的。”杨李道,“毕竟梨子一直就有追求嘛,你别看她那么单薄一个人,实际上野心大着呢,现在要出国追求更好的,换我也开心。”
祁屹周身子往前探,掐了烟。他穿了件黑色高领毛衣,单手拉领,遮住下半张脸。
不言不语。
他喜欢了这么多年的人,离了他以后,还是生活得很好。
在笑。
他知道他和水梨的感情可能不对等,但是他不在意,不着急。
他想着,他喜欢她多一点,也挺好。
她不是个善于依靠人的性子,她一个人哭,哭也是小声的抽泣,情绪总藏得内敛,明明自己很难受,却从来不说。
他不知道她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养成这种性格。
但是不妨碍他心疼。
好不容易,养熟了一点,会和他说难受,开心,会表达情绪。
他就像一个守着宝藏的人,每天为找到的一点细枝末节的线索,欣喜。
却没想到,会等来她说,分手吧,她不想等了。
他们之间所有的一切似一场儿戏。
他知道不对等,但是不知道竟会不对等到如此。
连告诉她,他可以跟着她一起出国,都不想听,她像迫不及待丢下一个大包袱。
舞蹈才是她的全部。
而他只是其中一个莫名其妙的调味品。
无力感和疲惫感一起蜂拥而至,他很少有这种时刻,甚至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问这干嘛?”杨李打完一局,抽空看祁屹周一眼。
男生背脊靠在椅背上,骨线拉直,毛衣拉得高,只隐隐窥见,眼睫有点湿,似有水色往下滑,被黑色高领毛衣挡住。
杨李在想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他祁哥这么骄傲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哭。
只是和窗外飞机轰鸣声,一起划过的是一句——
“我是不是,很遭人厌……”
“ ……”
一四年的夏天。
他喜欢上一个人,陷入了漫长的水逆期。
一七年的冬天。
水星逆行,她终于看见了他。
水星拥抱太阳,水逆止于那一秒。
一九的夏天。
他才发现,水星不会脱离轨道。
他得来的只有灼烧一场。
-
水梨到俄罗斯是第二夜。
一下飞机,一股浓重的寒意席卷而上,毫不间断的雪,落在莫斯科的夜色。
路灯朦胧、街上人很少,她站在莫斯科的地面上,感觉自己格格不入。
找酒店的这点时间,她的肢体被一点一点冻僵,疼痛之后是麻木。
好不容易到了酒店。
她把行李随意地丢在一旁,拉开窗帘,躺在床上,静静地看着窗外落下的雪。
很难想象,她已经离京城5843公里。
京城和莫斯科,似两条不知道什么时候,不知道多少距离才会交汇在一起的线。
那么。
他和她,现在距离多远呢。
除了那5843公里以外,心的距离还有多远?
远得她想他,都只敢偷偷的。
在俄罗斯的日子,很难熬。
高纬度带来的寒冷,对她来说,是一道很难克服的障碍。
她的手常年都是僵直的,每一次弯曲都像敲碎冰面。
她克服了时差、克服了语言、克服了饮食差异,唯独克服不了寒冷。
寒冷带来很多负面影响,她夜间经常地睡不着觉,空调一断,她就被冻醒,反复来回。也影响到她的课业,她站在练舞房,不是母语带来的天生劣势,以及失眠带来的思维慢半拍。
往往他们很快能学会的东西,她得用很久。
站在空无一人的练舞房,她一个人旋转、跳跃、展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