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星逆行(114)
“我孙女从京城回来了。”爷爷献宝似的把水梨拉到身前来,“梨子,叫人,伯伯,从小看着你长大的。”
水梨拍干净身上的灰土,温声和伯伯打招呼,伯伯看了她会儿,连声说,“好个水灵的女娃,来来来,吃糖。”
水梨看了爷爷一眼,才接过伯伯手心的糖,是幼时最普通的散装糖,稍稍有些软,要化不化,却很甜。
是一种很轻易就被接纳的味道。
“和她爸爸长得简直一个样。”伯伯绕着她转了个圈,问,“有没有谈朋友?”
老人家总是八卦这种东西,糖还含在嘴里,水梨犹豫地看了爷爷一眼。
虽然爷爷不封建,也从来没说不让她谈恋爱这种事,但是她还是觉得和爷爷说这事不好。
她的这种表现在伯伯那里有了其他理解,“谈了啊?谈了好啊,你爸妈也是读书认识的,就是可惜了,你爸爸……”
水梨眨眨眼睛,还没反应过来,身旁的爷爷脸色猛地一变,拉着伯伯走远。
他们俩说了些什么,只远远看到,伯伯很尴尬地笑。
爷爷和伯伯说完,盯着水梨欲言又止,“……梨子,你是不是真的谈恋爱了?”
水梨不想骗爷爷,踌躇几秒,轻轻点了点头。
爷爷的反应却很怪异,既没有古板家长的勃然大怒,又没有开明家长的顺其自然。
他眉头紧锁,好像头顶悬了把剑,在她点头的瞬间,那把剑落下,他既愁闷又有种果然如此的宿命感。
水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小心翼翼地看着爷爷。
良久,爷爷才解了眉头,“走,回去吃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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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天很快就过了。
家旁边就是客车站,客车距离发车还有五分钟。
也不知道怎么的心情,水梨仔细地看了一遍这个她住了十天的地方。
她才发现这里有这么大。
好多地方她都没有看清楚记明白,墙头那里有颗草,她很喜欢做的小凳子是爷爷亲手给她做的,墙角那儿爷爷很喜欢吃完饭晒太阳。
其实也过了十天了,该做的也都做了,但是她还想和爷爷一起散步,还想监督爷爷每天吃药,还想陪着爷爷老去。
这种感情并不陌生,每次走前,她都觉得有个小偷在偷她的时间,明明她省得厉害,却依旧不够用。
马上发车,爷爷回了房间,拿了崭新的几张百元钞票出来,想塞进她的口袋。
水梨连连摇头,爷爷没有收入来源,又没人赡养,每一点钱都得省得用,她怎么可能接。
和爷爷道别,水梨坐上客车,车驶过村落很远,她回头看,还能看到一个穿着个黑色羽绒服的小点。
在雾气中像亘久的磐石,沉默无声地等着她的下一次落脚。
水梨才反应过来,这是她给爷爷买的羽绒服,他平时不舍得穿的,可是今天他却穿上了。
原来他也在默默算着日子。
眼眶有些发湿,她下意识去拿口罩,想挡住一切痕迹。
只是口袋里,百元纸币崭新的触感鲜明。
很明显,不知道什么时候,爷爷把钱塞进去她的口袋里了。
所有的情绪彻底绷不住了,她觉得自己不孝。
奶奶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水国进也去世了,平时爷爷能和谁说话?
他会不会摔倒,会不会孤单,会不会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会不会一年都在等着她回来,等着她和他一起吃饭。
只是她却很没孝心地,每次回来一会儿,就走,又把爷爷一个人丢下。
尽管这样,他还是把他的一切都捧到她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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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京城,收拾好自己的心情,水梨和祁屹周见面的时间都没有,便投身到莲花杯的训练中。
她和楚阔是参赛选手中唯二的两名大二生,自然而然承受比别人更大的压力。
每天训练下来身体都要散架,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每天最想的事就是多睡会儿。
好在她们都是很有韧性的性子,十点排练完,还会很自觉地挤出一切可以利用的时间多练会儿。
时间在她们的排练中,不知不觉地过。
指导老师怕这段时间练得太狠,给她们放了个小假,从年二十八放到初二五天。
楚阔临走前,还给她打了招呼,“我走了,阿梨你不回家吗?”
水梨摇摇头,和她说再见。
人都走了,舞蹈房倏忽空了下来,大得辽阔无边。
再训练了一会儿,水梨起了身,拿出手机,看了眼微信余额。
两次回宁城,花了不少钱,哪怕她有补课的收入,也只能勉强填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