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惊鸿+番外(47)
她从来没有安慰过谁,也不懂得如何安慰一个人。
“哭什么,你打不过我很正常,放眼整个天宫也没人是我的对手,”渡鸦不知从何表达,只能嘴笨地安慰他:“在同龄人里,徒儿一剑斩杀当初欺负徒儿的人,其实已经很厉害啦。”
她只想击散鹤渊的骄气,却不想打碎他的傲骨,以及少年人的雄心壮志。于是渡鸦小心翼翼斟酌用词,思量道:“你别太担心,区区一个试炼,还有师父在呢。”
她犹豫了一下,见前面两招全无作用,小徒弟还是低着个头,虽然没有哭出声,却还是情绪不高。渡鸦心底轻叹一声,走上前轻轻抱住了鹤渊。
“据说这个方法,在凡间是很奏效的。人间的母亲会像这样安慰她的孩子,”渡鸦轻声说,话中带笑,“一日为师,终身都是你的师父,既然做了我的弟子,就没什么可担心的。区区一个试炼而已,别怕,师父护着你。”
鹤渊任由师父抱在怀里,浑身轻颤起来。鹤渊成长至今,第一次有人这样抱着他,告诉他别担心,有师父在。被人拳打脚踢,排挤孤立,鹤渊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如今在师父的怀里落泪,还倔强得很,不愿被渡鸦看到。
渡鸦正思索着怎么继续说下去,却见鹤渊忽然抹了一下脸,擦去眼泪,不太习惯地笑了起来,抬手回以拥抱。
“以后师父想要什么,只管告诉徒儿。”鹤渊吸了吸鼻子,鼻尖一片通红,“哪怕是天上的星月,徒儿都愿意为师父摘下来。”
渡鸦愣在原地。
但她很快就回过神来,温柔地轻轻笑了一声,顷刻间眼底的温存散去大半,又恢复了曾经的懒散模样。
渡鸦抿唇,轻轻拍着鹤渊的后背,语气平静道:“天宫之中,人人皆想要我死,唯独我的徒儿,想要我好好活着。星辰明月还是罢了,为师从不做摘星取月之梦。至于为师这辈子想要的东西,徒儿怕是送不来的。”
十八岁的鹤渊不知世故,云里雾里,只当师父同他开了个玩笑。
第20章 天生反骨
鹤渊脱去衣袍,赤足站在铜镜之前。
一人高的铜镜中映出少年苍白的面容,这面雷铜镜曾是渡鸦遣人搬来的,搁置了几百年,鹤渊偶尔也会瞧上一眼。
说来奇妙,在他与叶轻云相遇之前,铜镜中的少年近千年一袭白衣,不曾更改分毫。偏偏与叶轻云相遇之后,镜中的少年白衣改红袍,眉目依稀凛冽,仍是遮不去几分少年傲气,手握山河归尘剑。
镜中之人身着红衣,却那般鲜活而明艳,与镜前鹤渊一袭死气沉沉的黑衣恰恰相反。鹤渊头戴青玉冠,一身黑色劲装,紧抓着一柄锋利短剑。为了确保叶轻云足够安全,他把山河归尘剑留在对方的身边了。
在离开之前,他的指尖抚上镜面,停顿在红袍少年的脸颊上,留下一道极浅的指痕。他虽不知镜中为何人,那样的鲜明却是他从未见过,只是看着,就心生羡慕。
“这三更半夜的,徒儿怎么跑回来了?”
鹤渊肩膀一僵,短剑瞬间出鞘,在分辨出身后人的身份之后,整个人又放松了许多。他转过身,映入眼帘的人果然是渡鸦。少女一袭水红长裙,怀中搂着一枚白玉瓷瓶,半倚着门,似笑非笑看向他。
“师父既知三更半夜,又为何还在此处?”鹤渊把短刀回鞘,不动声色道:“更深露重,师父还是早些回青莲宫歇息为好。”
此话一出,却见渡鸦笑意渐浓,并未回应,反而戏谑一笑。
渡鸦走到鹤渊的身旁,她指间的储物戒闪过一道寒光,渡鸦手中就多出一个小瓶。
她将小瓶塞进鹤渊手中,声音不大:“徒儿若想杀人,仅凭一把短剑,可是很难的。把这个涂在你的短剑上,这东西可比短剑有用得多。天帝经年服用灵丹妙药,体内药力堆积经年,只需一味药引,就可将那些灵药转为致毒。”
渡鸦拍了拍鹤渊的肩,“你曾经师从那江南神医,应该非常熟悉药理之奇妙才是。”
鹤渊的手倏然一顿,玉瓶微凉,他正欲说些什么,渡鸦却拍了拍他的肩,没给他这个机会。渡鸦明显误会了他的心思,师父身为天帝的女儿,却给了他一瓶毒药。
“师父!”鹤渊迎着夜风,朝向不远处缓行离去的红衣背影,不由地大喊:“你要去做什么!”
鹤渊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想问:为何出现在此地?为何如此了解天帝每日服下的药?然而那些话悬在嗓子眼,被他硬生生咽了下去。
鹤渊甚至想问她,十八岁的那场相遇的夜晚,她想要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渡鸦脚步一顿,显然听到了他的呼唤,却并未转身,而是头也不回地离去了。鹤渊便知道,他是得不出答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