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惊鸿+番外(125)
一旦东方之野萎靡不振,天宫便不再关注。这其中也得益于天宫换主,渡鸦并无扩张的兴趣,后来的千年之间,她孤坐在天宫的王座之上,如同一介神灵般遥遥注视着人间的发展。
她不会干涉一切,她观察人间,也观察天命。
叶轻云去见玲珑的时候,她已经非常苍老了。在自知再无拯救晚香玉的可能之后,作为友人,她将入梦之术传授给叶轻云,在这之后她放弃了妖族与生俱来的永生,独自一人服下日月兼行丹,渐渐随着时光的流逝而逐渐变成一个黄发垂髫的老人。直至耄耋之年,她心疾难愈,旧疾复发,渐渐记不得当年的事,也忘记了晚香玉。
死去的那一天,玲珑睁着一双浑黄的双眸,她浑身无力,和日月对抗如此之久的她,就连翻身都已经难以做到,全靠侍从的照料。可尽管如此,叶轻云去见她的时候,脑海之间所迸出的第一个画面,仍是战火将燃的前夕,他们并肩躺在绵软青翠的草地上,讨论天人与妖族之间是否能够实现共存关系。如今晚香玉已逝,玲珑也即将告辞人间,鹤渊更是在百年之前与他长辞。
于是那时候,叶轻云才终于明白,这世间许多东西,都是需要他用力去争取、去抢夺的,无论是与时间相争,还是与命运相斗。一旦得到,就再也不能松手,否则他将再次一无所有。
“沈钰,”叶轻云忽然笑了起来,他笑得非常温柔,眼底却带着一点阴晦之色,偏偏此刻眸中又无比清明,“阿钰,再多喜欢我一点,好不好?不管是至高无上的权势,你想要杀的人,还是你从前最在乎的地位,只要是你想要的东西,无论是星还是月我都会把它摘下来,送给你。”
“再多依赖我一点,我会很高兴的。”叶轻云音色温柔,沈钰却莫名打了一个寒颤。他重新打量了一遍身旁的青年,总觉得有什么地方是被他忽略了,以至于产生了些许的违和感。
“你……”沈钰舔了舔唇,重重吐出压在心底的一口浊气,“你怎么了?”
他一把抓住叶轻云的手腕,轻车熟路地去摸青年的命门,只见青年面色无辜又纯良,睁着一双漂亮的杏眼,眸光间的柔意都快要溢了出来。
他正想看看叶轻云是不是身体出了点毛病,却听外面的车夫高呼一声‘吁!’,旋即车夫朝车厢内喊道:“两位大人,这再往前走一小段路,便是您要去的地方。这毕竟皇城根底下,若无通行的令牌,就不能再往前走了。”
沈钰皱了皱眉,看了叶轻云一眼,轻声说:“我去付钱。你先下马车,在外面等我,不许乱跑,知道么?”
青年顶着一张乖巧又懂事的面孔,瞳色漆黑,无辜地看着他,眨了眨眼,又默默点点头。沈钰稍微放心了些,毕竟真要论其年龄,这千年老妖怪可比他这个十六岁的人吃了太多年的盐,如此一想,沈钰便不再纠结,起身下了马车,找那车夫去了。
叶轻云目送着对方的离开,他并没有起身跟着下车,而是从车窗之内,无声地注视着窗外的沈钰。青年的瞳色微冷,涌现出愈来愈浓烈的漆黑。眼前的场景似乎逐渐扭曲,当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的面前正端坐着一个少年。
一个他非常、非常熟悉的少年。少年身穿一袭榴花长袍,长长的头发只用了一根银朱色发带系起来。叶轻云当然熟悉这张面孔,这个少年是谁,在他心中自然心照不宣。
“你看,”面前的少年开口了,目光却从叶轻云的身上转向窗外的沈钰,“看到了么?他又回到了他最不想回到的地方。”
少年歪了歪头,身姿端正地坐在马车软垫之上,语气有一种莫名的冷感:“你也知道,他最终还是会离开你的,就像三百年之前,他身处乱局之中,不得已听命于师父,饮下那碗散功汤。”
“你不悲伤,是因为你那时候太傻了,你的天真、愚昧,导致你没有能力留下他。”少年冷笑一声,语气又是那么的落寞,那么悲伤,“如今也一样。”
“你究竟是谁?”叶轻云闭上眼,不去看他面前的少年。实际上在少年开口之前,他就已经猜到少年的身份。或者说,这根本无需猜测,这已经显而易见。
“哈。”少年忍不住低笑,他坐在软垫之上,慢悠悠地晃着两条够不着地面的小腿,充满嘲意地笑着反问:“你觉得我能是谁?”
“鹤渊真的需要你的保护么?沈钰真的需要你的保护么?”面前的少年讽刺他,“不妨说说看,从一开始,究竟是谁在保护谁呢?”
叶轻云张了张唇,又咬紧牙根,口中弥漫起淡淡的血腥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