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惊鸿+番外(114)
“我可以带走他的灵魂么?”叶轻云抱着手里的琉璃瓶,舍不得撒手。
判官叹了一声:“知道为什么这里叫做守灵阁么?所有的灵魂在转世之前,必须存放在灵魂之瓶中,一旦瓶子离开守灵阁,瓶子里的灵魂也会跟着烟消云散。不过,看在天宫之主的情面上,如果你想来见他,你可以进入守灵阁。”
“不要带他离开守灵阁,这是唯一的条件,或者说规则。否则,后果不是你一个小小蝶妖能承担得起的。”
叶轻云后来常常往返于地府,甚至偶尔还能和那个看起来就很难相处的判官说上几句话。这一“往返”,就是整整三百余年。叶轻云逼迫自己忙碌起来,他会去练习剑法,将当年觊觎他妖丹、残杀七冥阴阳蝶一族的除妖师尽数斩杀,他追逐着那道强大的、消瘦的、虚幻的雪白倒影,也在无数的梦境中与那道白衣身影重逢于岐山。漫山遍野的枫叶红了又落,四季如此反复驰骋之间,曾经年幼的瘦小身影也长高了,却无论如何都抓不住幻影中的雪白衣角。
醒来的时候,叶轻云发现自己累倒在守灵阁的地板上,无知无觉地睡了过去。睡着的时候,他也紧紧抱着怀里的灵魂瓶,透明柔软的海月水母伸出它的一根小小触手,仿佛想要安慰他。
即使心中清明,亦然知晓此时的它,毫无灵智可言,偏偏心中却柔软之至,哪怕只是隔着灵魂瓶,也无不动容。于是年轻的蝶妖搂着怀中的灵魂琉璃瓶,缓缓低下头,温柔地吻着手中的琉璃瓶。从他离开岐山,离开天宫,只是为了年少时那一点涌现的热忱,便为此奔波了数百年。
叶轻云沉默的思绪终于回拢,他忽然走上前,伸手替沈钰提着那盏灯,另一手牵起沈钰冰凉的指尖,青年目光垂在地上,小声道:“农历十二,恰逢花朝。那天东梁没有宵禁,我可以暂时捏出两个分身……一个是你,一个是我。有了他们,我们就能悄无声息地从皇宫中溜出去。那日的白玉京虹桥会很热闹,四处络绎不绝,到处都是商贩,小孩子,还有年轻的情人,白发苍苍的爱人们。”
“我们也会是其中之一,”他很小声地说,朝沈钰温柔笑着说,“我们会牵着手走在白玉京虹桥上,没有人认识你,也没有人认识我,他们不知道叶轻云是妖族,也不会猜到沈钰是皇帝。你与我,就是普普通通的人,相互喜爱对方的,普普通通的凡人。”
沈钰的手被青年握在掌心中,力度不大,如果他想,挣脱是很容易的。但他此时想的却不是挣脱,也不是生日和花朝,而是想被叶轻云这样牵着手心,紧紧握着他的手心,走一条永远没有终点的路。
恍神的刹那,沈钰忽然心觉这条暗道可真短啊,往常他怎么没有发现这条漆黑的、阴冷的、长长的暗道,是如此的狭窄而短暂。他好像还没有走多少路,就看到了尽头,看到了尽头处黯淡亮起的火光。原来从白玉京走到皇宫,走到他的长秋殿,也没有用上多久的时间。
“好啊,”沈钰的指尖探入青年的指缝,语气温柔而满足,笑起来的模样仿佛一个得到糖果的小孩,“我听你的。”
“如果你想去姑苏的风雪桥,我们就去风雪桥上看黄色的芦苇,去婆婆那里买她的蜜桃,我还想吃她亲手做的冷元子。白玉京那家人人夸赞的李记冷元子,我悄悄去吃过一次,总觉得不过如此,也没有婆婆亲手做的冷元子好吃。”
“其实我也知道,这和冷元子无关,而是因为你的缘故。自从我与你重逢,便是抽中人生上上签。”沈钰握着叶轻云的手,心情无比愉悦,“彼时无论身在何处,做什么事,都已经今宵一刻抵过万金。”
第49章 红栀子灯
白玉京,醉香楼。
醉香楼外春寒料峭,楼内轻歌曼舞,红烛晃眼,琴声阵阵。夜里丑时已过,醉香楼开始清场关门,寻常人只能待到夜里丑时,能搂着姑娘留在醉香楼过夜的人不多,也都是些达官显贵之人。
醉仙儿捋了捋微卷的黑发,纱裙飘逸翻飞,她的眸子中仿佛藏着一轮明月,朝面前的人回眸一笑,白皙的脸颊不做任何粉饰,仅仅一个眼神,就已然如此醉人。
犹如秋海棠般的姑娘一袭薄纱红裙,肤白如凝脂,曾在酒肆茶楼开席起舞,就此一舞惊天下,开场无空席,名副其实的白玉京第一舞姬。身穿玄色锦袍的男人在她的面前席地而坐,微眯眼睛,似乎沉浸在醉香楼头牌的歌舞之中。
乐声渐渐到了尾声,醉仙儿脚踝上的银铃叮铃作响,只见她停下了舞步,走到另一旁席地坐下,抬手按在木筝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