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25)
村民磨蹭上前。
村长恨声骂了句废物,随后闭上了眼,嘀嘀咕咕念起了令人听不懂的咒语。
阵中霎时红光大盛,祝妖嘭的一声,单膝跪地,唇角渗出了鲜血。
即便如此,他依旧挺直了脊背,朝姜无宁走过来。
阵法中的人骨是刺,穿透祝妖的身体。
姜无宁红着眼,厉声道:“你不是不待见我么,还回来干什么?”
祝妖揪住他的领子,身子像是没骨头似的靠在姜无宁的身上。
也确是没力气了,祝妖伤的很重,全身上下都是血。
姜无宁在阵法中央,怨气最深。
有村民小声道:“村长,你看我们是不是可以……”
话没说完就被村长打断:“可以什么?!这纸妖最擅长蛊惑人心,”说到此处冷笑,“何况你们忘了我们为何要这样做?你们还想这场瘟疫无休无止么?”
村民悻悻,不敢再言。
猩红的血液沾湿了姜无宁的衣袍,姜无宁最后听到他轻笑道:“姜无宁,你真是个傻子。”
“我受制于他,你以为,他会放过我么?”
祝妖在姜无宁的眼前阖上了双眼。
姜无宁目光发直,死死地盯着祝清月滑落的身体。
数以万计的怨气在他的体内横冲直撞,摧拉枯朽地摧毁他的心防和理智。
曾经的隐忍、不被理解的痛苦、以及怨恨,在此刻找到了出口,尖叫着逃离。
村民们面色恐慌:“村长,怎、怎么办?”
“这,这没事吧?”
村长面色微变:“不好。”
赶紧默念着咒语。
以凡人之躯接受反噬,要先炼制成活尸。
姜无宁在阵法之中死去,执念未散,干硬的身体又活了过来,极速生长出来的指甲划破了绳索。
黑色的怨气,属于姜无宁的威压瞬间溢了出来,以雾的形式弥漫至整个长宁村。
被黑色的怨气沾染之人,当场化作了累累白骨。
惨叫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村长额角渗出了冷汗,嘴里默念咒语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黑气缭绕在他的四周,无法近前。
姜无宁黑发披散,瞬移至了村长面前。
尖锐的利爪刹那刺穿了村长的胸膛。
村长不可置信,对上姜无宁赤红的目光。他偏了下头,手部发力,低声嘶吼一声,又掏了好几下。
血,地上落了一大滩粘腻的血,血液汇聚成细密的河流。
累累白骨间,姜无宁踉跄地跪在祝妖的尸体前,双手试图抱起祝妖。
他的理智被怨气馋蚀,独属于人的许多情绪开始消散殆尽,只剩下无穷无尽的悲痛,在他的体内叫嚣。
血和泪掺杂从双眼中留下。
姜无宁怔怔地,随后手心多出一支白骨制成的骨笛,瓷白的骨笛吸饱了鲜血,骨身瓷凉。
姜无宁小心翼翼地抹去祝妖脸上的血迹,将骨笛放在了他的身边。
姜无宁低声呜咽。
他和祝妖一共被命运戏弄了三次,一次有背世俗,一次人妖殊途,一次生死相隔。
有关长宁村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梦,是姜无宁痛苦执念之下织成的一场华胥梦境。
他在梦中不断拷问自己,反复经历生前的一切。
他终于是一无所有了。
在悲剧落幕的寂静里,姜无宁跪坐在白骨之中。
耳边传来了悦耳的笛声。
姜无宁自漫长的沉睡中苏醒,抬眸便看见祝妖站在身前,修长白皙的手里握着一支瓷白的骨笛,如浓墨渲染出的眉目艳丽如故,唇色嫣红,正笑盈盈地望着他,一如他们初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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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曾见过那位美人公子的王绪,自那夜之后,不知是何缘故,丢了魂似的念念不忘。
最近村子都很太平,曾经遇到的怪事也未再出现过。
王绪在县里喝了几日闷酒,又在夜里途径那条路。
他酒喝的多,人也有些不清醒,顺着往常的经验,打着酒嗝往家里走去。
今夜月亮格外的圆,也格外的亮。
清冷中掺了一点红,显得有些妖了。
王绪不知就走了多久,眼前豁然开朗,系满了红绸,挂着红灯笼的喜庆村子落在眸中。
王绪往前走了几步,混沌的思绪中冒出一句:今夜还有村子办喜事?
他晃晃悠悠地朝前走,刚走到村口,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就拦住了王绪,十分热情地招呼他道:“小哥留步,俗话说相逢是缘,恰好我们村里办喜事,何不留下来喝一杯?”
王绪觑着眼看他,穿着粗布麻衣,高大又白净的小伙子。
他大着舌头:“都是好酒?”
小伙子爽快道:“都是好酒,还有好肉,保管喝个够!”
王绪拍手道:“快带我进去。”
他跟着人进到了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