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缺月挂疏桐+番外(297)
陈长安哑口无言,论起了解衡胥,他这个转世甚至没有宋槐了解得透彻。
“可是如果我回去,便能以衡胥的立场解决这场争端。阿槐,你一个人,就算带一个资质平平的我,未必能将整个灵拂山护在身下,在这场愈演愈烈的风波里。”陈长安艰涩地打破平静。
宋槐狠狠闭上了眼睛,口里道:“不会的,陈长安,你一旦回去了,你就是衡胥。衡胥会怎么做?他会先来剿灭本该死去的我,毁掉九乡鹿鼎和乾坤镜,继而毁掉我做过的所有东西,把我彻底从这个世界荡平——哦,你好像见过,在衡胥的回忆里见过,到如今鹤州的宋家祠堂里还放着我的跪坐铜像——可能那个东西终于要因此没了。”说罢,他嘲讽地笑了一声。
宋槐说的那个铜像,是在某年他与衡胥下凡处理事务时,无意间路过了鹤州。
那时的他小心翼翼地以“回顾一下亲族”为由哄着衡胥同他一起进城,一起去吃城里的小吃。
那时的方家早已换了新宅,临庭问起年代最久的建筑,也只剩下了一个没听过的宋家祠堂。
为了陪衡胥进去看看,临庭忍着身上被灼烧的痛感迈进门槛,在一步步经过长巷之后,豁然开朗。祠堂里摆着宋家满门忠烈,和一个同他长相别无二致的铜像。
那铜像以跪姿面朝祠堂,对着摆了满墙的漆黑排位,俯首认错。
同衾
宋槐蹙眉,对着陈长安露出苦笑的表情:“陈长安,你要让衡胥,杀了我的爱人吗?”
“没这么严重,我……”陈长安顿住。
可不是吗,他要回到衡胥的身份,就只能一死。而这份死亡,不就是衡胥为了回归,杀了陈长安么?
“还会有办法的。”宋槐吸吸鼻子,抖抖身体重新振作。
此时陈长安的手再一次拉住宋槐:“算一卦吧。”
“算什么?”宋槐漠然道。
陈长安思忖着,终究还是说出了口:“我的寿命。”
宋槐下意识又想甩开,陈长安赶忙道:“就算一下看看,我的寿命还有多久,我能陪你多久。”
一连串的石子在一个时辰后陆续落地。
这一卦宋槐算得很久,每一步都经过了反复演算。
“如何?”宋槐交给陈长安的那本秘籍里,没有写如何看卦象。
宋槐眼睛瞥向别处:“你能活一百岁。”说着他就要起身离开。
陈长安拽住他的手,盯着石子发愣:“你撒谎。”
“结果就是这样,我有什么好骗你的?”宋槐嗤笑出声:“在卦象上撒谎,是要遭报应的。”
可陈长安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仿佛要看到宋槐的灵魂深处。
宋槐承受不起这样的审视,无法克制地又将目光移开。
陈长安抓个正着:“你从前撒谎的时候,都不敢直视我的眼睛。”
“是衡胥的眼睛。”宋槐下意识纠正,却正中陈长安下怀。
“……”宋槐决心闭口不谈。
可陈长安却紧追不放:“是你说在卦象上撒谎会遭报应的。”
宋槐被他嚷嚷得心里乱成一团,满心只想找个地方静静,便随口道:“你都要死了还管我什么报应?”
“看吧,我就说嘛。”陈长安不追他了。
两个人站在原地,一个看着另一个的背影。
大约一炷香后,宋槐仰天长出了一口气:“啊——”
陈长安迈步去牵他,两个人又以这样诡异的姿势僵持了半晌。
终于还是宋槐脖子酸了,再一次打破宁静:“我饿了。”
“去找个馆子借个火吧,”陈长安迅速接话,“我下厨。”说着,他牵着宋槐,撑着油纸伞往前走。
“要吃肉。”身后的宋槐道。
面馆里没什么备菜,陈长安做了两碗牛肉面端了过来。
热气氤氲,烘得宋槐湿了眼眶。
陈长安搬着板凳坐到他左手边,脸贴上后者的手臂:“我还会回来的。”
“你回来个屁。”宋槐吸吸鼻子。
陈长安将碗里的牛肉全都夹到宋槐碗里:“我向你发誓。神仙发誓都是作数的,你知不知道?”
宋槐夹起牛肉塞进嘴里大嚼特嚼:“我不知道。”
“陈长安向你发誓他会回来,衡胥也向你发誓他会回来。”陈长安用额头碰一碰宋槐的耳朵。如今的他已经长得比宋槐还要高一个头,做起这样的动作却也行云流水。
陈长安很少这样求他,除非是在床上央求他陪自己换个花样。
宋槐往往就吃这一套。
宋槐大口吞着面条,故意将口齿作得含糊不清,好让陈长安听不出他答应没有。
“你说什么?”陈长安确实没听清,但厚着脸皮又问了一遍。
宋槐没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