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缺月挂疏桐+番外(146)
今日所说的要陪宋槐一辈子,陈长安听出宋槐并未当真,但不影响这是他的真心话。原本他修习仙法,就是要延长寿命,以求陪在宋槐身边多一点时光。他羡慕已经陪了宋槐千年的幼吾,羡慕得要疯了。
一千年,在宋槐嘴里不过是轻描淡写的几个字,可陈长安知道其中的日日夜夜,每一天都能看见宋槐的身影,这对于自己而言无疑是一场恩赐。
宋槐的睫毛轻轻颤动,陈长安贪恋地看着,忽然想起宋槐在安家苏醒后说的那句:“未免太卑微了些。”
陈长安低头看看自己蜷缩在一起的姿势,寻思这个动作很卑微吗?
还是说,宋槐在说当时的自己,太卑微了?
陈长安沉吟,他大概能猜得出当年大张旗鼓"求爱"的宋槐有多么矛盾,一边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地公然断袖,一边又是谨小慎微地祈求衡胥垂怜。
可师父生前对自己说过,爱情,就是个矛盾的存在。
师父师娘的琴瑟和鸣至今也被门内弟子传为佳话,师父说的那便是对的。
陈长安有些失落地垂下头,在黑暗里眨了眨眼睛。他羡慕这样的爱情,也羡慕曾经被宋槐这样爱着的衡胥,哪怕如今宋槐盖棺定论他当年的状态绝不是喜欢,也不影响陈长安希望宋槐也将自己视为特殊。
百雁
翌日清晨,陈长安早早地起床,正在院子里扫地。
宋槐在被窝里翻了个身,终究还是伸了个懒腰,从床上爬起。他头发散落下来,有几缕发丝在头顶翘起来,挡住了他的大半边脸。
宋槐晃晃悠悠地往桌上摸去,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陈长安一抬眼,正好看见宋槐半个身子撑在桌边,衣衫单薄,衬衣勾勒出身体的曲线。陈长安心想,可惜没有晴朗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
“嗯?有什么事吗?”感觉到陈长安的目光,宋槐咽下了一口茶水,转过脸来看他。
陈长安像是偷窥被人抓包,登时耳朵根就红了:“我看先生睡得香,早起就没叫你。”
宋槐挠挠脑袋,整个人又晃到了门边。他整个人懒懒地靠在门框上,抬眼看了看时辰:“不用太早叫我,今天我们午后再出发。不对,今天就我一个人行动。”
陈长安问道:“今日不需要我吗?”
宋槐用手指当梳,试图将头上打结的头发理顺:“今天去踩点,我去的话速去速回,要不了多少时间。”
陈长安略显失落:“看来是我拖累先生了。”
宋槐嘴角勾起,整个人走到院子里,把打结的发丝送到陈长安面前,示意他帮自己解开:“哪里的话,需要你的地方我可从来不会客气。”
陈长安将扫把往身侧一靠,接过宋槐的长发,轻柔地将它理开。
宋槐的头发厚实,不若赵岭的柔软青丝。但再厚的头发,发丝也经不起宋槐那样的扯。
陈长安将宋槐的头发用发带扎起,突然意识到,一直以来宋槐都是用发带扎发,并没有个像样的发簪。
陈长安道:“先生可还记得,当初带我下山是为什么?”
“不是说过么,怕人在外头,吃不到你做的饭。”宋槐答得很快。
陈长安苦笑:"先生你没说实话。我们下山这么长时间,我统共开火了几次啊。"
宋槐笑着回望过来,只得老老实实答道:“我有心想让你长见识,这样的偏爱还不好吗?”
陈长安答:“好,怎么不好?先生偏爱我,我受宠若惊。”他笑得灿烂,像是真的很满意这样的答案。
“我知道你是想提醒我,别忘了带你见见世面,是不是?”
“先生看得透彻。”
庐阳城气候湿热,宋槐哪怕穿着薄衫也不觉得冷。他拍了拍陈长安的肩膀,对他解释道:“不是不带你,是这里将这样的龌龊事放在了阳光下,总归是有他的凭仗在的。我要先去看一遍地盘,看一看究竟有什么猫腻。”
“能被一眼看出的保护伞,还能叫保护伞么。”陈长安看着宋槐单薄的背,没来由地想到之前他在自己怀里哭泣时,抖动的肩膀。
宋槐微微抬起下巴,露出一丝骄傲的神情:“寻常人可能一眼看不出,可我多厉害呀?就凭我一眼看过去,他们总会露出马脚的。”
陈长安展颜微笑,附和他道:"是,先生是最好的。"
宋槐闻言,不露痕迹地将笑意敛去。他与陈长安及幼吾在一起时,是最不设防的。因此宋槐面对陈长安时,嘴角总是会带笑。他本来就不是满脸苦大仇深的人,虽然曾经被人说过长相清苦,但终究看着还是好相与的。
但陈长安回答他时,用的不是"先生是最厉害的",而是意有所指,说他是"最好的"。才被江墨行调侃过两人关系的宋槐,对这样的字眼有些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