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他确实在意过贺真,但从贺真死在梅林那刻,他就应该与他划清界限、彻底将他割舍。
可事实是他成为了贺真。
现在他生活的点点滴滴都染着贺真的气息,就仿佛烛火已熄,但余温尚存,他永远都被脱不了这个人,永远和他之间存有一层联系。
不过在短暂的憋闷后,明月发现自己并没有太过生气。
甚至在秘书提示贺真那个还活着的二伯最近有夺家产的想法时,他还决定使点手段,断了二伯全家人的念头。
——他为的什么呢?他自己对钱又没什么概念,难道是想帮那个已经死去的贺真争家产么?
想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明月觉得烦,也就不想了。
他就当自己陪那个二伯玩玩而已。
周六是长生公会的例会。
不过这次的例会不在周律的梅竹公馆,而在迷藏客栈。
受时踪身份调整的影响,左三丘的身份也变了,或者应该说他恢复了被夺走的身份——
如今他俨然已成了迷藏客栈的老板。
左三丘整个上午都在忙碌,中午匆匆吃完饭,对新招的前台千叮咛万嘱咐,提醒了她诸多招待客人的注意事项,再把后院打扫了一下,将公会人要喝的果饮、以及一些茶点准备好,告诫前台下午不要让任何人过来后,这才总算休息了片刻,坐在了长桌旁等人。
不过玩了一局游戏,从副本里出来后,左三丘看着眼前的客栈,竟生出些许沧海桑田的感觉。
其实他觉得自己之前的人生更正常,更贴近一个普通人。
这次他得到的人生故事,反而多了些戏剧色彩——
一年前,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大爷摔倒在路边,没有人管,只有左三丘管了。
后来无子无女的老大爷就把自己的客栈送给了左三丘。
这对他来说简直跟种了彩票似的。
最先赶到这里的是明月。
客栈的陈设还与之前一模一样。
掀开流苏缀着的门帘,伴随着窸窣的响动,明月走进客栈大厅,绕过前台,推开木门,去到了后院。
踏进院子的那一刹,他一眼看到了院子里的那个木制秋千。
他还记得他与余钦在这个世界第一次重逢的场景。
那晚月色如华,作为时踪的明月轻轻荡着秋千,作为贺真的余钦则像站岗般笔直地站在一旁。
那个时候双双没有真正恢复记忆的他们谈了很多,比如因果,比如选择。
其实那些事情并没有过去太久。
但他的另一半灵魂在新宇宙独自待了一百年才回归。
看见这秋千与庭院,他便如故地重游,想起的是上辈子的经历。
明月进来后,左三丘下意识站了起来,刚要看着他张口喊出一个“时”字,又生生住了口。
只因他觉得眼前人的表情神态太过陌生。
但当那人将这院子缓缓环顾一周后,他的气质总算又渐渐变成了那个熟悉的时老板,于是左三丘笑了。
他走上前,缓和气氛般,开口说出一句:“现在你可是我学弟了!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啊!”
明月:“……”
明月脸色不太好,走到桌上径直坐下。
看见他这副模样,左三丘反倒体会到了更大的熟悉感,一颗悬着的心也就这么放了下来。
毕竟从前的时踪在外人面前很能装,温温柔柔的,让人如沐春风,偶尔在自己人面前才会摆黑脸。
那是因为他在自己人面前懒得装,干干脆脆暴露了本性。
这个时候左三丘就忍不住在想,贺真对时踪来说尤其是自己人。
只不过他现在……
左三丘叹了一口气。
明月颇有些语气不善地问他:“你叹什么气?为谁叹气?”
“你这么问……你分明是猜到我为什么叹气吧?”
左三丘推给他一杯果汁,“怎么这么大气性?老生气伤肝的哦。”
明月再道:“他用不着你叹气。你们如果死了,那就是真死了。他是去当他的三殿下去了。
“他重新有了翻云覆雨的权力。他高兴得很。你叹什么气?”
左三丘:“……”
而后明月没有再多什么。
手机响了,是商延打了电话,明月接起来,而后通过他的话搞明白,辅导员又找过来了。
他联系不上“贺真”,于是找了他的母亲沈初夏,最后沈初夏又找到了商延。
明月捏着手机道:“我一会儿把我的课表发你,你去帮我找个可以帮我去上课,能应付老师点到的人。
“另外,我的作业、论文什么的,帮我找个代写。嗯我知道,考试我自己会去,挂了。”
左三丘目瞪口呆看着他。“你这也太离谱了吧!要是被发现了……搞不好学校会开除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