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眉心竟被那滴血点燃了,额头上立刻破了个洞。
洞口烧的火是幽蓝色的。这像是来自地狱的业火,它正在将这个洞一点点变大,往这具魂灵的其他地方扩散。
——这是能烧掉鬼魂的血!
“贺真,还能问她话吗?”
时踪在这个时候出声。
贺真只是在慢慢地通过梦境拾取余钦的记忆,并没有真正成为那个地狱的阎王。
他现在的力量到底有多大,会不会一不小心就将这厉鬼彻底杀死,贺真恐怕自己也无法掌控。
是以时踪出声提醒了他一句。
幽蓝色的火光中,痛不欲生的厉鬼旁,贺真回头看了时踪一眼,随即淡淡一点头,再一伸手,用大拇指穿过业火,将厉鬼额头的血色抹去了。
时踪站在与他不远不近的距离外,静静看着这样的他,感到他的身形似乎就在这一瞬与那个宋帝王进行了重叠。
他做这个动作的时候,看向厉鬼的目光竟透着些许悲悯,就像大慈大悲的神明在俯瞰信奉他的民众。
然而这些许悲悯很快就消失了。
贺真就地捡起一根树枝,破损带血的食指从长长的树枝上滑过,随即他拎起这带血的枝条,狠狠朝厉鬼弓起来的背脊上抽了一鞭。
厉鬼很快痛得匍匐在地,几乎无法动弹。
但与此同时,她双目居然显得没有那么空洞了,像是恢复了些许神智。
“你是谁?”
贺真握住那带血的树枝,将树枝的另一头放在了她的眼前,寓意着某种警告。
“你是白艳艳吗?你为什么想杀我?”
厉鬼尚未回话,只听窸窸窣窣的声音伴随着凄厉的嘶吼声响起,时踪抬眸朝林间小道深处望去,这便看见好些个鬼魂一边嚎叫、一边飘了过来。
竟全都是厉鬼。
女鬼们的表情跟白艳艳倒是差不多,她们脸色惨白、双目失神、大脑几乎丧失了理智。
越靠近贺真一行所在的位置,她们叫得越凄厉。
朝那处望去的时候,时踪发现纸人新娘梅子居然也在其中。
寻常的鬼魂,无法触碰这个世界的物品和人,也无法被普通人看见。它们并不能直接伤害人。
贺三伯想要与死去的梅子的鬼魂重逢,需借助特殊的媒介。
那些纸人就是他找高人制造出来的媒介。
然而想要让灵魂真的附着到纸人身上、并借助其“活”过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纸人稍有损毁,灵魂一旦虚弱,此事就成不了了。
所以贺三伯最初准备了三个特殊的、刻有梅子生辰八字的纸人,就是为了有备无患,增大此事成功的概率。
前两只纸人都隐没在了大雨中。
看来这第三个纸人到底还是起到了作用。
先前,梅子畏惧着贺真力量,不敢靠近别墅。而哪怕没有去到贺真身边,她也越来越虚弱。
雨水将纸人身体破坏后,她也彻底失去依托的媒介,不知道去往了何处。
现在看来,她是去到了第三个纸人的身体中。
按她先前在别墅的表现来看,她有理智、只是普通的鬼魂。她还记挂着贺三伯,想救他一命。
可现在她怨气滔天、怨气尽失,分明像是在瞬间就化作了可怕的厉鬼。
这是什么情况?
难道这纸人被其他厉鬼夺取了?
可按理这并不会轻易发生。
首先,一旦化为厉鬼,就意味着这只鬼有了强大的力量,无需借助特殊的媒介,也能被人看见、甚至伤人杀人。
那么这种情况下,厉鬼想要杀人,无需借助纸人身体为媒介。也就是说,厉鬼没必要附身纸人,也能完成它们想要做的事。
其次,纸人刻有梅子的生辰八字,除非那只厉鬼与梅子八字恰好相同,否则轻易不能附在它身上。
那么这只厉鬼纸人应该就是梅子不错。
可她为什么会忽然变成这样?
是因为贺三伯的死,她愤怒悲伤地在极短时间内化作了厉鬼,还是说此事别有玄机?
思及于此,时踪不免朝沈初夏看去。
怎么一下子这么多鬼都同时来了这里?
是她引来的么?
将近十个面色可怕的鬼魂在夜色之中飘荡而来,转瞬就将时踪、贺真、祝霜桥,以及沈初夏包围。
他们目标明确,路过沈初夏、时踪身边的时候并未做太久的停留,而是分别袭向了贺真、祝霜桥。
看来它们目标明确——要杀死身上流着贺家血的人。
赶在第一只鬼突袭过来之前,祝霜桥效仿贺真的动作,迅速捡了根枝条,再打开之前贺真送的装有血的瓶子,将里面的血淋到了枝条上。
一只厉鬼双手朝他脖子掐去,速度之快,带动一阵劲风猎猎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