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真能隐身、如鬼魅般隐去所有声音,而时踪的骑士徽章只能提示他危险在靠近,却根本无法帮他辨认贺真的方位。
因此,贺真能悄无声息地朝时踪靠近,继而将那把短刀插进他的胸口。
时踪却空有弓箭,连往哪里射都不知道。
隔着300米的距离,时踪与贺真对视了一眼。
贺真瞳孔深邃漆黑,眼神显得有些莫测。
下一刻,他消失在了时踪的视线范围内。
时踪左手掌心越来越滚烫,那是徽章在提醒他巨大的危险即将来临。
此刻他眯起一只眼,举着手里的弓箭,却根本找不到目标。
他只有一把箭,一次机会。
难道他盲狙?
千钧一发之际,时踪放在胸口的那枚玉却再度传来了异样的感觉。
熟悉的、心脏加快速度跳动的感觉传来,他睁开眼,眼前却不是雪白一片的迷宫,而是另一个漆黑的、无日也无月,只有或蓝或红的奇怪灯火照亮的世界。
时踪发现自己跪在地上。
一道鞭影来得猝不及防。
然而时踪并没有感觉到疼痛。
因为他及时避开,并以极快的速度站起身来,稳准狠地扣住了执鞭人的手腕。
朝他打鞭子的还是那个戴着青面獠牙面具的人。
隔着一张面具,时踪看向他的眼睛。
那人的眼神让他感到既熟悉又陌生。
此刻他们的距离非常近,这让他竟心生一股非常奇异的感觉——
他与这个人针锋相对了许许多多年。他们曾无数次离对方这样近。可他们从来想的都是该怎么捅对方一刀,而始终不曾想过,这样近的距离,本该是伸出手,就能拥抱到对方的距离。
“三殿,宋帝王——”
时踪听见自己在那个漆黑的世界对戴着面具的男人这般开口。
“怎么,在想我怎么能这么快这么准扣住你手腕的?
“你还真不知道自己有多老古板多强迫症?我跪在地上的时候,你就喜欢绕着我走一圈半,像是在思考我今天有没有变好变得听话一点点……
“你总是会得出否定结论,然后每次都从我左手边的这个角度给我一鞭。这样的戏码演了多少次了,你真不腻?”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时踪能感觉自己不仅嘴上嫌弃,心里也在跟着吐槽——
每次都走一圈半,不多半步、不少半步。
每次都从我左上方侧着看我,看好一会儿再给一鞭。
他这人到底是哪里有毛病?
幻境的出现与消失不过在转瞬之间。
那些似乎都是时踪藏在内心深处记忆的投射。
随后他眨了一下眼睛,发现自己举着弓箭,依然在迷宫的广场中。
左手掌心的徽章烫得惊人,几乎已从他手掌凸了出来。
那是骑士徽章【黑夜】的能力在提醒他,他再不行动,即将被敌人斩杀。
在近在咫尺的杀意中,时踪上半身微侧,举起弓箭,将他对准了距离自己方才面门朝向往走偏移了大概30度的地方。
“咻——”
利箭破空而出。
其后传来的是它没入血肉发出的钝响。
虚空之中离开一道缝隙,血水顺着箭簇流了下来。
时踪微微呼出一口气,一步一步走过去,这便看见胸口中箭的贺真缓缓自缝隙中显形。
失血让贺真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
可他依然站得笔挺,依然像一把不可摧折的利剑。
时踪走至贺真身前,先是与他对视片刻,其后就垂眸看向了他胸口的血。
伸出手指,时踪沾了一点他温热的血,再收回手,端详起自己那沾了血的手指。
最后他重新把目光投向贺真,淡淡笑着道:“贺真小朋友,你输了。”
却见贺真也笑了。
随后他深深注视着时踪,用微微有些发哑、又有些发沉的语气道:“嗯。我输了。其实我早就已经输给你了。”
“早就?”时踪觉得他话里有话,“有多早?在游戏开始后多久?”
从遇上这个人开始。
自己就没有赢过。
这话贺真并没有说出口。
在想到什么后,他眉头皱起来,深深地、久久地看着时踪,像是想看到他藏在这具躯壳下的灵魂。
再开口的时候,他的声音已变得更加沙哑。“你为什么会知道,我会从这个方向过来?”
你想起什么了吗?
然而这话贺真根本没法问出口。
其后他看见时踪微微歪了一下脑袋,转而问自己:“你认识一个……戴面具的人吗?”
问出这个问题后,时踪发现贺真的眼神变得奇异而遥远。
那眼神时而像天上的繁星,它一直温柔平和地注视着你,却从不真正朝你靠近,时而却又像焚烧的烈火,用无数冰层做了遮挡,才能勉强将火光遮住,然而它随时能冲破冰层将你灼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