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颗星都知道(18)
一直想问,却一直找不到机会问,或是觉得时过境迁,已经失去了关心的意义。
但留在心里总是个抹不平的疙瘩,此刻气氛微妙,让她忍不住问出来。
“又累又穷,还不一定能出名。”男人轻描淡写地说,“我又不傻,把一辈子最好的年纪耗在里头。”
纪璇直觉这不是实话。
他平时是个言简意赅的人,话越多,解释得越具体,越说明心虚。
他回答这话的时候有点心虚。
她又看了他一眼,这会儿他仰靠在椅背上,车窗另一侧的光影打在他脸上,有种模糊易碎的感觉,只那一瞬间,她感觉到一丝痛苦。
从他身上散发出的痛苦。
但只有一瞬,转眼即逝。他依旧是那个云淡风轻,仿佛对一切游刃有余的男人,偶尔让她想起七年前那个恣意洒脱的少年。
纪璇把追问的话咽下去,假装看了一路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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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苏走完春季秀从法国回来,在纪璇家浑浑噩噩睡了一天一夜。
作为一个不温不火的模特儿,白苏佛系且咸鱼。
爸妈离婚时分给她一套房,作为后半辈子在江城的依靠,她赚的钱只要饿不死自己就行。
白苏说之所以喜欢纪璇,是喜欢她身上那股淡定的冲劲儿,不会野心勃勃到令人反感,就像一棵茁壮成长的向日葵。
纪璇做了晚餐,土豆肉丝,虎皮青椒和紫菜蛋汤,吃完后白苏洗碗。
“宝贝,我给你带了礼物,卧室门口柜子里那个黑色的,你打开看看。”白苏在厨房喊。
纪璇回房,果然在卧室门口的柜子里找到一个黑色首饰盒,盒盖掀开,丝绒垫上躺着一枚星星胸针,铂金和钻石熠熠闪光。
白苏解释道:“这个叫北极星,据说对事业运很好的。”
纪璇用食指摩挲着那颗星星,说了声谢。
白苏:“客气啥,下次给你买招桃花的。”
纪璇笑了笑,不置可否。
胸针躺在手心,确实像一颗闪闪发光的星星,照亮了七年前操场上方的夜空。
那天她月考失利,晚自习一个人到操场发呆,坐在草地上胡思乱想。一会儿望向高高的教学楼顶,不知道从那儿跳下来是什么感觉,一会儿想象回家的时候站在路口,被车撞死。
可是她没那勇气,最终必定是拿着跌出年级前三的成绩单回家,接受奶奶的冷嘲热讽——
女孩子是没有用的,除了嫁人生子没一点用。
那天晚上,倒吊在单杠上的少年陪她看月亮,看星星,找她的星座,告诉她哪颗是北极星。
秦肆说一起看过北极星的人未来一定会在一起,这是来自天空的祝福,纪璇不信。
后来她才知道,不仅这话是胡诌的,那晚也根本看不到北极星。
“想啥呢?回魂了。”白苏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躺在沙发上,朝她屁股轻轻踹了一脚,“明天周末咱俩去逛街?”
纪璇生无可恋地抬起手,垫在后脑勺:“你自己去吧,我没有周末。”
白苏:“又加班?”
“唔,三个项目压着呢,甲方可不会管你过不过周末。”纪璇起身,“我去改改图,你电视小点儿声。”
白苏啧了声:“行吧,打工人。”
打开Sketchup给秦肆的项目进行初步建模,不到一小时就困了,人果然不能在吃饱饭之后做事。
又觉得电脑有些卡,把磁盘进行了清理,顺便杀了个毒。
等杀毒的时候玩了两局扫雷。
后来连扫雷都觉得卡了,心想着该换个电脑,又去淘宝上看电脑。
一整个晚上,工作效率几乎为零。
纪璇决定以后还是在公司加班,家里的氛围只适合休息和睡觉。
电脑的确该换了,她还是刚入职时买的电脑。工程软件多,不敢删,如今系统和内存都严重超负荷运转。
*
周末在公司加班的只有她一个,其他人要么住得远,要么不想来,大家各自工作,远程交流。
平时用眼太多,纪璇包里常备眼药水,最近太忙,没留神见底了,眼睛里干燥刺痛,赶紧买了瓶眼药水让跑腿送来。
下楼拿外卖的时候,恍惚有一辆熟悉的车从门口开过去,揉揉眼,又看不见了。
转念一想,黑色奔驰太常见,应该是错觉。
周末过得像工作日,夜幕降临后才从公司里出来。
三月天气乍暖,昼夜温差大,中午日头正盛的时候恨不能穿短袖,晚上却庆幸带了毛呢大衣。
换季皮肤敏感,冷风一吹,刮得面颊生疼。
纪璇往地铁站走,抱着手臂储存热量,脚步迈得很快。
突然听见一道车喇叭声,她回过头,只见一辆黑色SUV靠近她缓缓地停在路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