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被禁锢,一丝一毫都无法动弹,林唯一用尽全部力气去感知,想知道自己究竟在哪儿,结果都是失败。面对着那茫茫黑暗,他竟生出了一个荒谬的想法——他不会是在宇宙中吧?
林唯一被“弹”走时本就心神恍惚,这会儿更是心力交瘁,他不想再费脑子去思考,准备先睡一觉,按照经验,“鬼压床”不会持续太久,说不定等醒来后,他就回去了。
巷子里那么危险,就交给林小二去应对吧。
这么想着,林唯一很快就睡着了,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等他醒过来,睁开眼睛后就发现事情不妙,他还被困在那个鬼地方!
林唯一这时候才感觉到恐惧,却又找不到办法自救,不能动,不能喊,看不见又听不见,他能怎么办?
林唯一只能用脑子去想,在脑海中一声声地呼喊林小二:
——林小二!林小二!你他妈的给我滚出来!
——林小二,差不多了,你那边解决了吗?是死是活你倒是吭一声啊,真死了我也无所谓,你把我一起带走嘛!
——小二,二二,二仔?
——我求求你,把我放出去吧,不要把我关在这儿,要么你给我一个时间,告诉我要待多久,我好有个心理准备。
——林小二,出来啊!
——林!小!二!!
林唯一积聚起恐惧与愤怒的力量,打算像上次那样,靠这股力量去冲破禁锢。他一遍又一遍地想着,要把林小二千刀万剐、碎尸万段、挫骨扬灰……后来又想,不用那么复杂,如果能醒过来,他立刻就去死,为了防止再有下一次,他必须死得透透的,苍天啊!死掉总没问题了吧!
然而奇迹一直没有发生,林唯一被困在那片黑暗里很久很久。他时醒时睡,分辨不了白天与黑夜,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也感觉不到饿与渴,他没有便意,没有痛觉,连那十几年来如影随形般的心脏抽痛都不见了。
林唯一有过许多古怪的想法。
他想,渐冻人是不是就是这样?
不对,渐冻人好歹能听见,能看见。
那植物人呢?他是不是和植物人的状态一样?
也不对,植物人没有思想,不像他现在这样思维活跃,连英语、数学都还记得。
唔,倒也不一定,谁知道植物人到底有没有思想,也许他们就是不能开口罢了。
某个瞬间,林唯一甚至想到,他是不是已经死了?
如果死亡是这样的一种状态,那可真是叫人绝望啊。
林唯一就这么胡思乱想着度过了漫长的时间,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终于,他崩溃了,能感觉到眼泪在溢出眼眶,可他发不了声,只能无声地哭泣。他想,他是不是要被永远地困在这里了,意义是什么?就不能让他彻底地死去吗?
都说死亡可以终结一切痛苦,为什么到他这儿会这么艰难?
——林小二,你能听见我的心声吗?
——我受够了,真的受够了,你行行好,就让我去死吧……
转机到来的那一瞬,林唯一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就像往常一样,躺在虚空中茫然地眨眼睛,眼睛闭上,睁开,闭上,睁开……下一次睁开时,眼前又一次光芒万丈,林唯一都没做好心理准备,全身就剧烈地抽搐了一下,他不受控制地挥动双手、抬动双脚,听到耳边传来阵阵呼喊声:
“唯一,唯一!你怎么了?”
……
重回人间,林唯一恍如隔世。
他变得安静许多,能在窗边呆呆地坐上两三个小时,一动不动,看小花园里的老人晒太阳,医护人员走来走去,有时候甚至能盯着天上的一朵云看很久。
他不记得后来发生的事,不知道额头上的伤是怎么来的,指认不出鹰钩鼻、寸头等人的照片,也无法理解自己怎么会拿着扫帚去与人打架。
他还记得攸晴,记得她让他留在垃圾房等待救援,记得她独自一人猫着腰溜出去,大喊大叫着把凶徒引走。
他的记忆断档在巷子里,因为原本就有间歇性失忆的病症,林海东与邹敏也知道他有双重人格,所以他说他不记得了,他们就没再追问。
这些天,林唯一一直在一家民营医院休养,地点对外保密,连邹培琛和邹婉都不知情。邵骏安排了一位资深的心脏病专家每隔一天去一趟医院,帮林唯一做常规检查。
林海东与儿子聊了一次,坐在窗边,林唯一问父亲:“爸,是谁做的,查出来了吗?”
林海东叹口气,缓缓地摇了摇头。
所有的线索往上追踪后,都断在了“宇宙波”那里,包括那个通知商户要检查的电话,经办人也是因为收了不小的一笔钱,以为只是一个恶作剧。而“宇宙波”的IP地址在境外,交易用的是虚拟货币,查来查去,什么都查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