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唯一拿起茶杯喝了口茶,被苦涩的廉价茶水逼得直皱眉,放下杯子后,尽量自然地问:“你吃了没?要是没吃就一起吃,四个菜,我一个人也吃不完。”
攸晴说:“不了,我们工作人员下午四点多吃过一顿,晚上要是饿,还有夜宵。”
“夜宵?”林唯一往她腰身上扫了一眼,“你一天要吃四顿?”
“我……我也不胖呀。”攸晴噘起嘴,“我先去厨房了,你坐会儿,菜很快就好。”
说完她就跑了,林唯一转过头,看到单文晖坐在另外一桌,小餐厅本来就不大,一共只有六张桌子,两个男人你看我,我看你,都在心里叹了口气。
林唯一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单文晖,昨天他还口口声声地对单文晖说不来彦湖湿地,今天就被啪啪打脸,真是颜面扫地。
都怪林小二!
林唯一在心里忿忿地想。
——
除了给林唯一上菜,攸晴就没来过餐厅,她看起来像是很忙,林唯一觉得她是在故意躲他。
单文晖先吃完,抹抹嘴后买了单,对林唯一说去外面找华庆国抽根烟,让他慢慢吃。
林唯一知道,单文晖估计是去找华庆国吐槽。
看看周围吃饭的客人,一对小情侣,一户三口之家,还有一对中年夫妻,桌桌都有说有笑,林唯一没滋没味地吃着菜,整个餐厅只有他形单影只,像个异类。
这种孤单的滋味,他已经体验了二十多年。从小到大,林唯一就没交到过朋友,小学、初中上的是国际学校,身边的同学家境都很富裕,不存在因贫富差距而玩不到一起的情况。
他被孤立,是因为他的心脏病。
同学们的家长都告诫自己的子女,一定要离林唯一远一点,他有严重的心脏病,小孩子玩耍没轻重,万一把林唯一磕到碰到,或是惊到吓到,让他心脏病发作,那真是说也说不清,赔都赔不起。
考上重点高中后,林唯一已经习惯了这种独来独往的生活,天天被低落的情绪困扰,也没精力去交朋友。
邵院长说他要是不做心脏移植手术,可能活不到成年。那几年,林唯一一直在倒数计时,觉得自己十八岁前一定会死,结果却没死成,还拖着一颗破烂的心脏苟延残喘至今。
升入彦大后,有保镖离职,邹敏就招来了单文晖。单文晖是迄今为止所有的贴身保镖里,与林唯一年龄差最小的一个,入职时才二十三,只比林唯一大四岁。
他不像别的保镖那么一本正经,为人豪爽、健谈,林唯一与他相处时,精神会放松许多。
有时候,林唯一甚至会把单文晖当朋友看待,但他心里明白,即使他俩会混在一起玩,在单文晖眼里,他就是一个雇主,单文晖对他的照顾与纵容,无非是因为那份还算不错的薪水。
还有一个与他纠缠不清的人,就是林小二。
林唯一曾经有过一个荒谬的念头,林小二要是不与他共用身体,而是拥有一副属于自己的身体,那该多好。他是个好脾气的人,留言时喜欢发颜文字,有时候还会卖萌,不管怎么骂他,他好像都不会生气。
这样的一个人要是能做朋友,岂不是能让林唯一捏扁搓圆?想想都开心。
可惜,林小二没有身体,他们永远不会同时出现,永远没法同步交流,啊,他们倒是可以同时死亡。
林唯一没有告诉过林小二具体的死亡计划,怕对方从中作梗来阻拦他。
林小二不想死,林唯一知道的,但那又怎么样呢?
他要去死,这一次,谁都不能拦他。
在做好生命倒计时的准备后,林唯一整个人都通透了。他想,最后的两三个月,就活得潇洒些吧,想吃什么就去吃,想玩什么就去玩,想去哪儿就大胆地去,再也不用像过去那样提心吊胆。
比如气气林小二,逗逗攸晴,都是不错的消遣。
吃完饭买完单,林唯一起身离开餐厅,穿过院子走进厨房,刚探了下脑袋,就与攸晴打了个照面。
“吃完了?”攸晴笑着问他,“菜还合口味吗?”
林唯一没多想,说:“一般吧。”
灶台前的谭苏听到了,大声说:“我们这就是小客栈,做的家常菜,比不得那些高档餐厅,客户群也都是小老百姓,从没做过那些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富豪的生意。”
林唯一当然能听出他话里的讥讽,说:“盐水虾淡了点,鲈鱼偏咸,冬瓜无功无过,还有那个土鸡汤,真的是土鸡吗?”
谭苏锅铲一丢,挽起袖子就过来了,胳膊上有着漂亮的肌肉,是常年练拳的成果。
攸晴去拦他:“哎哎哎,有话好好说,别冲动别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