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牛挽歌+番外(50)
“昨天晚上我就没吃饭,早上也是。”她不高兴地撅着嘴,本就不算大的模样瞬间有了女孩的娇憨。她穿着双矮跟的高跟鞋,但秦望舒没弯腰低头时身高仍是不够,她只能踮起脚才得以顺利梳到对方的后脑勺。
西式教育虽对女子头发没了严苛的意义,但华人从小耳染目濡之下难免受到影响,可秦望舒的头发不长。发尾蜷曲的弧度和发焦的褐色似乎找昭示着,这些封建守旧的礼节一切都与她无关。
“望舒。”张雪眨了眨眼,突然道。“我们中午能吃顿好的吗?”
还没等她话落音,秦望舒突然拽住她手腕。张雪的手不知何时已经五指张开成了一个巴掌,距离她的脸不过一寸。张雪被抓包了也不尴尬,她顺势要缩回手,却发现被抓得死死的。
她试了几次都没拉动,终于变了脸色道:“望舒,我疼。”
秦望舒脑中闪过年少无知时看过的一本书,书里的痴男怨女情情爱爱都抵不过一句话留给她的印象深刻:好美的一张脸,好丑的一颗心。
她心情莫名就晴朗了。秦苏之前的话像是给她罩上了一层若有若无的阴影。成年人的世界不需要孩子参与,张雪犯了戒,所以她始终有着说不出的阴郁在心头。
她不否认张雪是个有趣的人,现在看来更上一层楼,是个妙人。她忍不住道:“你猜秦苏疼不疼?”
她说完后,笑了笑,周身的阴郁消散得一干二净。她又道:“我们都是缺乏勇气的人。”
张雪不知秦望舒葫芦里卖什么药,两句没头没尾的话让她抓耳挠心。此前,秦望舒视她低贱如草,所以什么事无须顾虑她意愿,做了便是做了,她鼓足勇气给了一巴掌,发现原来也不过如此。
仰止的高山也不过如此,她从贱草化作了人,那秦苏呢?她走上了秦望舒的路,视秦苏低贱如草,她是人,又怎么会去关心草的喜怒哀乐?
她觉得秦望舒这话委实可笑,可有什么东西卡在喉咙里让她说不出话,只能嗬嗬了几声,追了上去。淅淅沥沥的雨打在她身上,还未完全好的病似乎又被激了出来。
她感觉到那种从骨子里泛出的无力,随着正在上升的温度,一点点蚕食掉了她的理智。什么是勇气?她望天只能看见连片的云,密不透风地遮住了她所能见得天。
她第一次打秦望舒是勇气,有了一便有了二,后者不需要勇气,只是张狂。她可以,那秦苏为什么不行?
中午吃饭的地方是秦老爷子家,她们两个冒雨到时,四方木桌上已经上好了菜。夏波不客气地坐在了主位,蔡明退而其次坐在了右边,正抓耳挠腮地盯着菜里那点肉腥子。
秦老爷子不在,秦奶奶也不在,只有门边的一个火盆。
秦望舒有些可惜,她存了一肚子的话想要试探,到最后只是在张雪要一屁股坐在离门最近的位置时,率先伸腿把条凳勾走了。自己率先占了位置,把张雪挤到了夏波左边,她与夏波面对面。
她见夏波,勾起嘴角。主请客,客随主。秦老爷子不在,夏波想要坐个主位让她居下,是不可能的。
山里不缺野味,只要给得起钱。秦望舒对这顿饭菜没有意见,蔡明也不敢有意见,张雪更是查无此人,只有夏波在挑挑拣拣。
“我给足了钱的。”他夹了一筷子肉末,只在筷子头上看得到一些比蚊子大不了多少的肉。
秦望舒没理他,扒了一口白饭咽了下去。菜里油水不多,酱色再配上蔫头巴脑的模样,让她有些倒胃口,不如直接吃饭。米饭没有她想象中难以下咽,反而很香,偶尔夹上一筷子青菜,倒也能接受。
她不发声,其他两人更不敢说话,一时间只有筷子与碗碰撞的声音,反而撂了夏波的面子。
他黑了脸,不悦道:“拿钱不办事,在军队里是要受罚的。”
“食不语,寝不言。”秦望舒早上就喝了一碗粥垫肚子,早就饿得前胸贴屁股。但现在胃里装了东西,她缓上了一口气回夏波。
“你就这么饿?狗都不吃这些。”夏波不是没听懂秦望舒言外之意的嫌弃,他挑了根白菜,小小的蔫在一块,挂在筷子上晃都没法晃,若是在细究些,还能看见漆黑的虫眼。
秦望舒不是不知道这些,她听见“狗”这个字时下意识看了眼蔡明和张雪,等意识到自己举动又立马默念了几声罪过,觉得夏波这人真是无时无刻不在给自己下套。
她回击道:“狗是不吃这些。”
夏波顿时就扬起了眉,觉得这女人真不识好歹,拐着法子骂自己,偏偏他又不能计较。计较了,不说大肚不大肚问题,首先就是坐视了狗这个字,不计较,他又肚子饿不可能真不吃,只是面子里子都被堵了,没法下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