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牛挽歌+番外(35)
她点了点额头,秦老爷子昨日和她说的话已经有些记不清了,并非是她记性不好,期间发生太多事让她觉得恍若隔世。这火也许说了,也许没说。但说与不说都不重要,这火显然是上香中的一环。
她扫了一眼底下的柴火,粗略估计是两个时辰左右的量。一天十二个时辰,两个时辰一次,挨家挨户轮流一天也要六户人家,这些柴说多不多,但烧了铜牛也就等于平白丢了,若是家中有男子还好,全是妇孺的话,也是不小的不开销。
最主要的是——秦家村人口并不算多。秦家村占地不广,从她这里望去,一户挨着一户,看似接连不断却经不起细看。真要计较,可能还没教堂人多。
不到两周的时间,村中就轮了个遍,纵使是图腾崇拜,一旦威胁到自己利益时,也难保不会生出二心。她想到了秦苏,纤细的身姿和白腻的肌肤,这样的姑娘可能下过地、砍过树吗?
她为挤兑张雪,特意拉过秦苏的手。她还记得那双手,细嫩、柔软,有些软的骨头上覆盖着均匀的脂肉,就连掌心的手纹都是浅浅的,比不少富贵人家的大小姐都要娇嫩上三分。
不劳作,无长辈,一介孤女凭什么生存?她不愿意以极大的恶意去揣测一个孩子,但事实便是如此。
人的好心会有一时,不会有一世。张寡妇在世时,秦苏大概是没吃过什么苦的,张寡妇去世后呢?她会把秦苏当成一个孩子,是因为她受过教育,那无知的秦家村呢?
与她年纪相仿便当了母亲的女孩并不少,所以秦苏凭什么?
“秦苏有问题。”秦望舒立马就下了结论,与此同时淡淡的懊恼升上心头,她早该注意到的。
“什么问题?”张雪不知在想什么,秦望舒的话惊得她猛地回过神。她下意识看向秦望舒,却发现对方蹲在地上拨柴火。
她抿了抿嘴,秦望舒脑袋一向灵活比她好使,若非对方故意放慢思绪,她实在跟不上。她摸了摸脖子,夏波的力气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大,只是她太害怕了,那种窒息感让她恍惚间回到了无数次与死亡擦肩的瞬间。
密不透风的屋子,散不去的苦酸药味,腐烂的家具和潮湿的空气,在暗处横生的绿霉。
她忍不住打了个激灵,也顾不得扑面的热量挤在了秦望舒身旁。她咽了咽口水,不敢看秦望舒道:“我和秦苏刚刚闹了一些矛盾。”
秦望舒拨柴火的手一顿。
张雪眼见不妙,立马补救道:“我可以再去试试。”
面前的柴火是最平常不过的柴火,粗糙的树皮,白色的芯,长短一致,粗细均匀。从柴火断裂的线条来看,下手人力道极大,定准了一处就下手又快又狠。
柴火因为她的拨动有了空气的注入后,火又旺盛了几分,她捻了一块,瞧着前段烧得焦黑的碳,举在张雪面前道:“如果你脸伤了,她会同情吗?”
张雪惊恐的瞪大了眼,背后的一滴汗悄然落下。
柴火离她的脸不过几毫,抖动的火舌轻轻舔过她发丝,她听到了一阵烧焦的滋滋声,她不敢眨眼也不敢退,脸上的痛意清楚告诉她,秦望舒是认真的。
她是真的在思考这个的可能。
后知后觉的恐惧卷席了她整个人,她全身力气突然被抽干,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重新注入的冷空气瞬间缓解了她脸上的疼痛,但头发上的焦味还在。
她手掌按在了一块石子上,尖锐的痛意唤醒了她的神智。她吸了吸鼻子,努力挤出一个笑容道:“我们可以去问其他人,并不一定要这样。”
她见秦望舒没动,试着伸出手反握住秦望舒。对方的态度给了她勇气,她慢慢取出柴火,完全到手里后立马往火堆里一丢,见它彻底落入火堆后才松了口气。
她拍干净掌中的小石子,顾不得衣裙还沾着灰就伸出手道:“昨日都忘记感谢秦老爷子那火盆了,现在去叨唠应该也不算晚。”
秦望舒垂下眼,笑了笑,再抬眼时握住了张雪伸出来的手。
说来也是巧,张雪与秦苏闹翻了脸,她和秦老爷子早上那席话也差不多撕破了脸。唯一不同的是,秦苏和张雪都是弱者,闹翻了也无伤大雅,但秦老爷子不仅是村长还熟知不少秘密,两者重要性不可同日而语。
她瞥了眼张雪,对方神色已经恢复正常,或许是走路的原因,让她脸上浮起一丝红晕,看着格外娇美,但她视线只要稍稍往上移,就能看见烧焦的发丝乱糟糟地蜷曲在额际。
很丑,但配上张雪这张脸,倒也能称得上风情。
秦老爷子不在家,张雪拉着秦望舒里里外外转了几圈都没见着,她不信邪地敲了隔壁屋,得到的答案是不知道,这在秦望舒意料之中,但让她有些没想到的是秦奶奶也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