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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牛挽歌+番外(275)

作者:月汝 阅读记录

“神赐予信徒生命的桂冠,我也可以赐予金小姐得知真相的权利。”她大口咬下手中一半的果肉,苹果甜脆,汁水溢满嘴,分不清是果实本身香甜还是吃这项举动香甜。她伸出手,另一半在掌中,再一次递到了金伊瑾面前:“合作吗?”

果肉洁白,在时间的流逝中慢慢变黄,像是人。出生时一如白纸,在成长的过程中慢慢被涂抹,最终改无可改的定型——满纸乌黑。她吐出果核,清瘦的体型让她区别于绝大多数的女孩,喉咙上有一个不显眼的小结块——是过瘦凸显的喉管,与喉结无异,在吞咽时尤其明显。

她移开了手,牙齿咀嚼时带动了脸部的肌肉,一下又一下,蛇的冰冷腻滑感逐渐消失。她们在一片耀眼的白中,是信徒幻想里充满光明的神国,她的喉管一上一下,像是亚当吞咽果实的喉结,但本质是大逆不道。

苹果不大,转眼就要被吃干净,而另一只手的还分毫未动。她觉得有些无趣,金丝边眼镜下遮挡的眼睛神色暗了一些,她其实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好的耐心。圣经中大龙被束缚,铁链捆绑一千年,丢入火山,一千年后再次重来。

她啄了下手指,加大筹码道:“你知道金家吗?真正的金家,不是你自以为是的假象。”

她的手指很细,在食指节处有一个凸起的老茧,微微泛黄,是她用笔姿势不正确导致的。有些人撞了南墙会回头,有些人只会一往无前把南墙撞破,开辟出一条满是荆棘的歧路,就像是现在——

“你的爷爷,就是刚刚过世的金老爷,喜欢他妹妹。”她看着金伊瑾睁大了眼睛,原本放松的肢体不由自主僵硬,防备,尤其是绷紧的腰杆。“不仅是喜欢,痴恋,着迷,乃至于疯狂。”

她每说一个字,对方神色就如同掀起惊涛骇浪的大海,到最后暮色四合,分不清哪里是天哪里是海。然后,唰的一下,又突然放晴。

于是,天高海阔,一望无垠,只有海鸥在眷恋不舍,低飞不止。动物对自然界自有一套辨识的方法,这是融入骨子里千万年的危机本能,所以下雨时蜻蜓低飞,恐怒天罚。

——山雨欲来风满楼。

“金老爷对外宣称,妹妹外嫁,然后娶了你奶奶。你见过你奶奶吗?你见过你奶奶吗——”

晴天降下一道霹雳,就在身旁,震耳欲聋,脱险的狂喜还未卷席而来,直面死亡的恐惧就如同绵延的海水,冰冷、无穷尽。从脚跟开始蔓延,轻柔的,如同母亲怀抱;然后漫过膝盖,像是四月的春风,与街角边的柳絮缠缠绵绵,说尽温柔;再到腰部,是夏日的雨,珠儿大又疼,湿透的黏腻和寒冷一同升起,急切和恼怒;最后是没过口鼻——垂死挣扎的无力,是蛛网上的猎物。

金伊瑾不想知道,也不想听。

夏娃被蛇诱惑了吗?没人知道,他们只知道纸上记载她吃了苹果,并且分给了亚当。

人在面临巨大诱惑时,能拒绝吗?可以。

她全身的神经和细胞都在抗拒,格外冷静理智的大脑却在这一刻发蒙。她说不了话,动不了一根手指,只能欲拒还迎得被迫做着违背身体意志的事。医学上把身体和大脑划分成两个情感体,就像是男人的爱情和□□,腰部以上许着山盟海誓,腰部以下做着巫山云雨,而身体永远都比大脑来得真诚。

她看着秦望舒从《圣经》中翻出一张照片,推至她面前。黑白的并不清晰,但棺材是棺材,人是人,少女的模样总是不会被认成徐老半娘。

她开始颤栗,但多年的礼教让她维持住了体面,冻结的血液传递到指尖和面色,无一不白。葬礼上结扎的纸人,面色如雪,苍冷中又点上了极为喜庆的红,是华国几千年的美学,格外娇俏。

她还年轻,尚未双十的年华如含苞待放的花。夏娃吃苹果的时候是这样的年纪吗?亚当又是何许年龄?上帝惩罚他们的时候,他们会害怕吗?脱离伊甸园时,他们会有丝丝欣喜吗?

她不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她只不过是在金家铸造的华丽鸟笼中生活了十六年的一只金丝雀,鸟笼挂得高,她看得天便广。有一天,鸟笼被打开了,她扑扇着翅膀站在门上,踌躇不前。

人是一种情感很复杂的动物,矛盾从还未出生起便诞生了,像是道家的阴阳太极图。她恐惧笼外的世界,迫切地想要回到温暖的鸟笼,却又开始挣扎——隐秘的疯狂从裂隙中爬出。

恶魔在诱人犯罪时,总是如同情人的吟喃低语。山南海北,鲜花遍布,光明自脚下起,迎来送往的风带来了无尽的自由。

但她不想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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