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牛挽歌+番外(185)
“他们都会喜爱你,但还不够。”神父叹了一口气,很轻,一向宽广如海的眼睛里有了小小的担忧。他道:“公主的身份和荣耀属于你,只是因为有人赠予,但他们想要收回时,你就什么都不是。如果要让人因身份永远喜爱,女皇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无须骑士的保护,你自己便是最好的骑士。”
她赞同神父的话,但她涉及的书籍远比她年龄来得广,所以她质疑道:“但不论是女皇还是皇帝,都少不了教廷赐予不是吗?君权需要神授。”
“望舒,我的孩子,告诉我,你想怎么做?”
蓝色其实是一种很珍贵的颜色,不论是在西洋画中还是山水画中,而蓝色除去一切与宁静相关的含义外,还有隐藏在最深的恐惧。大海是蓝色的,蓝得过于深邃了就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天空是蓝色的,但在夜晚时才会显露出它最原始的模样,神秘、深邃、未知,三者交融是无边的恐惧,来源于内心深处的未知。
她记得自己那时的回答,不需要闭眼也不需要回想,像是印记刻在了脑海中,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她说:“我想做女皇,但我不需要教廷赐予,我只需要自己加冕,所以我——应当是自己的神。”
年少的她尚还稚嫩,或许勇气并没有那么充足,但是她仍是用尽全力说出了心底的话。于是那一日,她听见了她的神道:“好,我赐予你生命和权利的桂冠,但你需要帮我做一件事。”
神下放了自己的权利,她荣晋为新神,新神赐予自己祝福——方寸永不乱,于是如同死水的教堂终于打破了分庭抗礼的局面。卖鱼的人在运输鱼时,总喜欢在里面放一条其他种类的鱼,因为他需要新鲜的生命保证所有鱼的活力,没人会想要死鱼,因为活着才会有价值。
她眼神飘忽了一阵,又焦距落到了金城脸上。她之前出神或许会被对方发现并怀疑,可说到底她不过是在想一些往事,而往事自然包括她要说的消息。
“我学过一些西医,孕妇生产时犹如过鬼门关一道,孩子连着脐带一起生出,之后会排出胎盘。经验丰富的产婆会手脚利索地剪了脐带和胎盘,避免胎盘回流造成大出血。”她伸出小拇指,掐了一点指头道:“教堂的情报可能比金会长想象中还有厉害上一些,会长发妻并非难产而死,而是死于胎盘回流大出血。”
“没多久后,金会长的现任妻子就生了金小姐,算算时间,与发妻怀孕时日差不多,那时候金会长可还没离婚呢。”她抬起手掌,止住了金城接下来要说的话,继续道:“我这个人比较好奇,神父在世时对我一向纵容,所以我就顺着这条线索去查了查,不知道是金会长太过自信还是心慈手软,做事连尾巴都不收拾干净,不是会长的风格。”
“我原以为接生的产婆是会长夫人的手笔,但我看过贵夫人生平后,发现她虽被娇惯的脾气不大好,却心地不坏,对于发妻一事,事后还托人送过银钱,当真心地善良。反倒是金会长,斩草又不除根,可谓是春风吹又生,产婆在死于去年,是自然老死,这件事你爱惜自己名声,不便出面于是委托了自己的好兄弟蔡明,不料蔡明另有心思,竟然把人藏了起来,这么天大一个把柄被人握在手里,金会长这么多年也睡得还挺香?”
金城没说话,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就是承认。
“我对金会长的大女儿比较好奇。按照年岁来算的话,金小姐应当是第二个孩子,第三个孩子因为是通奸的野种,所以当天生下来便被处理了,我也查了查,没想到金会长真是慈父,还真花人手找了好些年大女儿,不过金家不过是一届商贾,找人这事还是教堂要强上一筹。”
她顿了顿道:“我知道她在那儿。”
她从被带出柴房已经过了许久,期间说了不少话,纵使之前灌饱了水,到现在仍是不免觉得有些口干舌燥。她不愿在金城面前示弱,自然干不出讨水的事,可恨这夏波又是一去不复返。她牙磨了又磨,只觉得这男人真是中看不中用,白瞎了好皮囊没骗到她,也没骗到金城,全身上下的优点大抵只有身量高大,往那一杵倒是挡风,而老天睁眼,今日压根无风。
正当她要说出答案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让让,都让让,别翻了水。”
她面色不变,心里却轻快了一些。虽说迟到许久,但终究是赶上了,可她这干等的怨气却一点也没少,张口便没好气道:“夏军官真是贵人事多,不过是两桶水,不知道还以为您去造水了呢!”
她斜眼看着夏波把两桶水倒进铜牛里面,又指了一个金城的手下道:“点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