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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牛挽歌+番外(125)

作者:月汝 阅读记录

刚出生的孩子还带着股说不出的味道,被秦望舒冷硬的风衣包裹后混在一起,像是给这个女人增添了几分虚假的柔软。襁褓中的孩子似乎睡得很沉,她伸出一根手指塞进它嘴里,濡湿温暖的口腔让她手指不自觉的弓起来,下一秒又伸直。

“这是秦家村,下山的路也被堵了,我们情况比过河的泥菩萨好不了多少,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管它?”她抽出手指,指尖拉出一根细细的银丝,她用拇指搓了搓,突然拭在它脸上。

一点又一点,仔细且耐心,就连指甲缝处都没漏下,直到手指干干净净后,她盯了几秒后,扬起嘴角道:“我说错了吗?”

夏波只觉得喉咙涩得仿佛能磨出血,就连嘴里都带着股颇为真实的铁锈味。他得承认,一枪打死山神固然有情绪成份,更多的是山神该死。纵使这个山神腹中的孩子无辜,可山神成为山神那一刻起,就成为了罪孽的本身,这个孩子无人能管下,也只不过下一个山神。

“为什么要接生?”他一出声才发现嗓子哑得厉害,又重复道:“为什么要接生?”

“你明明知道——”

他对上她的眼睛,顿时卡住了。那些话像是落井的石头,被砸在了最底下,扑通扑通的入水声,外人听不见,只有他自己震得心神动荡。

“哇——”它的哭声划破了沉寂的气氛,惊得夏波如梦初醒。他开始手忙脚乱地哄着、摇着、抖着,但它的哭声越来越大,一张好不容易舒展开的脸又皱成了一团,红得像是打翻了口脂。

他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下意识想要去寻求秦望舒的帮助,但触及到那张苍冷的脸,又生生忍住。他转了一个身,宽阔的肩膀与背脊挡得严严实实,微微泛白的厚长褂也像是褪了色的帘布,无形的隔开了什么。

“别哭、别哭了。”他低着头,刻薄如刀的嘴在这一刻笨拙的像是牙牙学语的稚子,可哭声仍旧,甚至透着几分凄厉,到最后哑不成声,只剩下粗重的气声。

“它饿了。”

他抱着孩子的手一僵,垫在它脑后的手掌收了收,干脆装作没听见。

秦望舒轻笑了一声,捡起被她扔在地上的折叠小刀,蹲在木盆前细细清洗。先是粘手的刀柄,半干的液体结了一层阴翳的膜,指甲一刮,簌簌下落。然后是不算锋利的刀刃。

热水早已半凉,丢在盆里甚至不需要她多动手,像是泡开的颜料,很快就侵占了所有的领地。她甩干净刀刃上的水,指腹压在上面——尖锐的锋刃迎面甚至割不开粗糙的老茧,只是钝钝地硌着。

她加重力道,微小的刺痛像是一个突破口,紧接着是绵延的尖锐痛与它的咳嗽声连成一片。她站起身,绕过残破的窗户,成束状的阳光被遮挡,夏波的视野瞬间就黑了下来。

她手指仍压在刃上,血顺刀刃滑落,无声息地渗入指缝。它哭得几乎只剩出气。继承了母亲没有五官的脸,在通红的颜色下丑得奇特。

流血的指头刚塞进它嘴里,强烈的吮吸拉拔着手皮,明明没有牙齿,她却感觉到了钝刀子特有的磨人痛感。哭声戛然而止,连带着它五官都逐渐舒展至平和。

“夏军官连投其所好都不懂吗?”她神色有些淡,或许是逆光的原因,平添了几分厌倦。刀子还在另一只手里抓着,她转了一下改为刀锋对向自己,才伸出一根干净的手指,抹去它脸上血珠。

这一抹,没有五官的脸成了最好的画纸,婴儿肌肤嫩得仿佛能掐出水,平滑的肌理看不到一丝纹路,绚烂至极。她手指一顿,原本的动作一改,又折了回来。这一勾一画间,一个血色的十字架赫然呈现,但因为古怪的颜色看上去更像是一个伤口。

“教会有部分人认为,人一出生便带着悖逆上帝的罪,这是自人类始祖的血脉延续下来,除非信仰上帝。”她屈着手指,红红的指腹分外扎眼,透明的指甲缝里也塞满了红,像是别出新意的指甲油。“孩子无罪,但罪本身会因为血脉在世人眼里传承,像是哑炮,你永远也不知道它会在什么时候爆炸。”

“这种哑炮本能会被大众诋毁、顾忌,就好比弹簧。你压到了极致,它一定会反弹,这时候那些发光发热过的人们会高呼——命运。”她剔了剔指甲,没能清理干净,又去木盆里洗了一下手。“这个孩子是妖怪,妖怪的命运就是被消灭,如果你不杀山神,虎毒食子。”

“根本不会出现现在的局面。”水已经冷了,她在冻过后逐渐习惯了这样的温度,但却比之前更加讲究的放在火堆边烤干。“我很怀疑叶大帅的眼光。不管你是出于什么考量杀了山神,你都不应该事后找我,难不成我脸上刻了‘圣母’二字,还是写了善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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