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不将(162)
“啊!”宋妄身子猛一抽搐,随后双手按着脑袋,“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宋妄啊!”宋三省立马大呼小叫去扶人。
宋妄感觉身体里仿佛有成千上万的蚂蚁在乱爬,同时噬咬他的血肉:“蛊毒......”
宋妄痛苦地大骂:“你们......欺人太甚!......”
“我刚说什么来着?你耳朵背?”闻人珄瞥他一眼,“谁让你们自己进不去神农。”
闻人珄冷漠地说:“我们欺人太甚?”
闻人珄:“你们伤了我的人,现在还能站在这儿,就该给自己念声佛了。”
闻人晓眠走到宋妄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宋妄和宋三省:“我们之前说好的,神农避世独立,在寒鸦川不要提闻人家和赶尸族的恩怨。你们消停些,我保证什么事情都没有。不然......”
闻人晓眠眼角的皱纹舒展开,她笑了,竟笑出以往大小姐的桀骜劲儿来:“蛊毒你喝了,你心里应当有数。这蛊毒不会要你的命,但你也别想好过。”
闻人晓眠:“你们师徒费这么大力气,绕这样一圈,想必神农是必去不可,神农里,应该有对你们来说很重要的线索吧?”
宋三省混沌的眼睛盯着闻人晓眠看,一时间被她的笑容晃呆一下,不知回想起了什么。他愣了愣才回神,然后像哄小孩一样拍打宋妄的胳膊,嘴里低低地咿咿呀呀。
宋妄闭上嘴,不吭声了。
闻人珄挑了挑眉,知道天亮前他们应该不会再作妖。
闻人珄扭脸和张错说:“天很快就亮了,你要不再休息......一会儿......”
闻人珄眨了眨眼。
——张错笑了。
笑得......和以往那些一闪而过的笑都不一样。笑得很开,很好看。这一瞬间,毫不夸张,美好得可胜冰雪消融,万物复苏。
——张错那七十年,就没真心笑过吧。
“......你笑什么?”闻人珄轻声问。
张错弯着眼睛,虚白一张美人病脸:“先生,你真好。”
“唔......”闻人珄缓了口气,“乖,躺回去,天要亮了。”
好险。闻人珄头一遭觉得自己的厚脸皮要发烧......
张错这只魂勾子!
闻人珄心想:“阿错是真甜。”
按理说张错都九十多岁了,也算生离死别,饱经沧桑,历尽了人间百态,千般苦楚。怎么还这么甜啊?
齁。无可救药。
闻人珄又想了想,通了——这份齁儿,是专门给“先生”的。风吹雨打,经年孤苦,不肯消磨半点。
。
天很快亮了。天边露出干净的鱼肚白,纯粹得似乎人间再纷杂,夜晚褪去,不过一张白纸。
闻人晓眠看了看东方:“是时候了。”
“嗯。”闻人珄应一声。
他拉着张错下车。
张错休息过片刻,精神好像恢复一些,也可能是两人确定关系,张错终于心想事成,心肝欢喜,眉梢眼角都很灵动,那双漆黑的眼比名贵的黑宝石还漂亮。
但张错的脸色仍旧很差,镇魂咒催动的黑色纹路也已经蔓延到他高挺的鼻梁,密麻盘踞他半张脸。
闻人珄担心道:“你刚才还是应该睡一会儿的。”
“没多少、时间了。”张错笑了笑,“而且,我、我哪里睡得着。”
闻人珄没接话。他盯着张错微翘的嘴角看。
又笑。
平时张错笑一下那么稀罕呢。
闻人珄舌尖舔了下牙根儿,心里有点痒。
“走吧,赶紧把你的伤治好,把这镇魂咒给拔了,别再遭罪了。”闻人珄叹口气。
张错耷拉下黑色的眼睫毛,小声说:“其实、挺值的。”
这傻玩意儿。
闻人珄眯了眯眼,没好气儿说:“仗着我疼你是吧?你要是再胡说八道,嘴上一点都不懂事,你信不信我......”
他顿了顿,想说“收拾你”,但目光在张错的嘴唇上略略打飘,当场便改了口。
闻人珄压下声音:“你信不信我咬你?”
他说就算了,还非常明示地申出一根灵性手指,指腹在张错微凉的嘴唇上点了点。
张错眼睫一颤,果真老实了,不再吭哧惹闻人珄脾气的话,偷摸摸掂心头那点窃喜,缀在闻人珄身旁,跟他往河边走。
闻人珄侧脸瞄了眼张错这乖乖的小样子:“......”
他闭了闭眼。
真他娘的造孽啊。张错一伤患,他可真不是人。
去他妈的食色性也,高级灵长类。人不就是披个皮囊,活脱脱的畜生吗。
闻人珄有点不自在,便把这气撒出去。他转脸瞅了眼树根底下还坐着没动的宋妄。
开口:“还不起来?坐着等下一个天亮?”
宋妄照旧狠瞪他,但这回没跟闻人珄对呛,他可能是意识到自己占不了嘴上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