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就错在了低估了反对派的决然。

阳绪高中时被规划好出国留学，并早早挑选出世界级大学，阶级是门槛之一，并没有普通人想象中那么纯靠脑子拼。那时林泉和苏阮福的事刚败露，她正在被家法折磨，林泉并没有注意到阳绪那边发生的事。

当时阳绪才高一，出国照常听讲座，却在那里遭受枪击。

那可是在富人区。

说来也很巧，他当时在别墅区的人行道上晨跑，那个国家对住宅院草坪的修理有变态般的要求，那天他却突然想要观察路边院子的草皮，看到有一户草坪中央插了红色的小卡片。

这个小卡片莫名其妙让阳绪感觉不舒服，感觉像是一个用来打靶的标记一样。

即将平行于那张卡片时，他突然止步转身折返，要跑回身后的保镖那里。

枪声猛然爆发。

“如果我折返的动作迟缓一秒，子弹绝对会打入我头颅，一命呜呼。”

这次枪杀未遂牵扯出很多事情，虽然只能查到是那个国家的暴力团伙，但幕后主使阳定岩他们都有定夺。

阳绪被取消掉出国留学的计划，在清理完毕反对派之前，他一步也不能离开阳家大本营的保护范围，更不能锋芒毕露激化矛盾。读公立高中重点班，上国内非顶尖的大学，阳绪的存在感让步给相对出身相对较低的阳君川。

阳定岩不可能真的让自己儿子居于人下，阳绪必须在不表露野心情况下争取到影响力。

不过后面这些，在阳绪说到枪击未遂时，林泉就不准他再说下去了。

“我不管你要表达什么，别把我跟你们家的内斗往事告诉我！”

阳绪平静地看着她：“我对你完全信任。”

“这么不怕我背后捅你刀子？”

“你做不到。”

“哈！哈！你的自大该改了。”

“行。不自大，我自卑一点。”阳绪全然没听进林泉的话，冰天雪地里他眯着眼，惬意得像在沐浴不存在的暖阳，“你能分给我一点信任吗？”

林泉纵有千言万语也吐不出一个字来，有时候她觉得阳绪真可恨，有时候又觉得他真可怜。多怀念曾经跟他疯玩疯闹的时光，什么都不用想，一切过往都是白纸一张。

阳绪当她的沉默是默认，说：“我没有接触我老爹送来的任何女人。只是不澄清流言蜚语，我需要流言当烟雾弹。”

“你想说什么？”林泉愤愤道，“想告诉我，你对我至死不渝忠贞不二？好哥哥诶，您是真的男德模范先锋。可问题的关键是——如果我真的喜欢你，你就算屁股干出梅毒了，只要你说爱我我还是会心动，明白吗？”

林泉一口气说了一大串，中途没怎么换气，一股脑道出口后大脑缺氧到阵痛，吃过的止痛药都白吃了。

“你又犯头疼的毛病了？”阳绪似乎没听见任何恶毒的话，只是担心的凑近了点问。

“痛个屁，离我远点！”林泉有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气得推了他一把，头痛加剧，让她小指头不自觉抽动一下。

阳绪说：“不要压抑痛苦，像婴儿一样哭喊‘我好痛苦，救救我’，这样才会得到你想要的爱。”

“你爱我你不痛苦吗？你怎么不哭喊出来？你真是对自己轻薄得无可救药！自尊都丢掉、你贱得发慌！”

理智来说，她不应当讲太多真话狠话，要一如既往忍下不满陪他继续保持友好，这才是上策。可情绪积压太久，面对阳绪掏出来的真诚，她焦虑羞愧、难堪信任，理智断弦。

林泉潜意识里在羞愧，羞愧于阳绪经历生死劫难时自己毫无察觉，他回国后还一直安慰被家规惩罚后的她；羞愧现在阳绪拿出百分百的真诚，她却做不到给予对等的感情。

林泉满脑子都是：他不能再付出错误的爱，不论我付出什么代价，我都不希望看到他卑微且痛苦。

一边恨他一边愧疚于他，这样矛盾复杂的感情让她克制不住说出难听的话。

这是林泉最鲁莽的冲动。

冷静下来却是无穷无尽的后怕。

她现在还没完全和林家割席，如果阳绪被这番话彻底伤心，他报复起来绝对会牵连林家很多人。

两人沉默着对视，林泉从他的眼神里怎么也分析不出情绪，正如一潭死水。

她心脏狂跳等待审判，那潭死水却柔和地搅动起涟漪。

阳绪轻声说：“所以我说我对你不只是征服欲。”

“……什么？”林泉听不明白。

“我对你肯定不止征服欲。”阳绪居然还在纠结几个月前林泉说过的话，“换任何一个人说你刚才的话，我都会大发雷霆。已经如此刻骨了，再不生气实在没有自尊。可看着你眼里的两汪水，却无论如何也无法硬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