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电梯门打开，透明如同不存在的玻璃将一大片视野暴露在前，偌大的大厦在阳光下波光粼粼，商业气息极重的建筑物密密麻麻延伸去远方，直到看不清为止，下面宽广奔腾的江面在俯瞰下显得细小而不起眼。林泉可以肯定自己失忆前也没曾在这个视角看过城市。

“这一层装潢着重会客，住着可能太旷不舒服，你平时直接回上一层就可以。”阳绪担心林泉神经衰弱睡不好，把她卧室尽可能加强隔音效果。闹市的高层肯定不合适需要慢节奏的林泉，但距离最近的别墅都要一定路程，忙于工作的阳绪想就近照应她。

“没事，说话有回音也挺好玩的。”

“真的？”阳绪低头看一眼暖绒绒的暗黄地毯，毫无疑问吸收了一部分回音，“我叫人把全铺地毯改成半铺。”

林泉回头迷惑地扫了他几眼：“你也太有求必应了吧，我瞎扯的。”

阳绪这才意识到自己紧张过度，无奈地笑笑。

林泉眨眨眼，走到柔软的沙发上坐下，拍拍旁边的位置，说：“一路上你都好拘谨，有心事吗？”

“……”阳绪应邀落坐在她身旁，两人相隔距离不远不近十厘米，他微微侧头注视着林泉说，“我对你有些患得患失。”

林泉一直视若无睹这份浓烈到无需称作暧昧的爱意，现在已经无处可躲，说：“因为我只愿意做你的朋友？”

“不，你能接受我在你身边就可以了。”阳绪连忙否认，他知道林泉一但开始快刀斩乱麻，自己又要回归永无止尽的思念，“失忆前，你问过我要不要在一起，我拒绝了。”

阳绪隐瞒了当时具体情况，那次荒诞的冲动，只不过是她心烦意乱破罐破摔。

林泉想了想，好似有点印象，不敢深想，只得点头：“行吧。你是不是有怪癖？根本没有朋友会做到这种地步。”

“可能是。”阳绪说，“在你喜欢我之前，这样的关系一直持续下去就好。”

林泉分不太清这样做是不是正确，但她似乎没有别的选择。

这就是毫无主动权的滋味吗？她只能在心里这样默默感慨。

林泉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有多少资产、不知道林家亲戚正为她的归属争执了几轮——阳绪正因此而提心吊胆。他利用权势压迫垄断她能做出其他选择的路，而林泉是万万无法接受自尊被如此践踏的人，如若得知真相，她对此会生出无法调和的恨，阳绪比谁都清楚。

林家分家之后，主流商业的一宗没再有迂腐的宗族观念，如果不是习惯问题，他们甚至不能被成为“林家”，而应该称呼出分别独立的各个小势力。

小离散的势力中，完全依附阳家的并不少，但因为阳家对林泉的态度保持无视，所以他们做为林泉的亲戚，有些认为应该押宝在林泉身上，有些坚持认为林泉生性古怪迟早惹祸、应该尽快远离。两伙人争执不断，一直僵持在奇怪的平衡状态，倒也没过多打扰过林泉。

这样的结果里面有阳绪安排渗透推波助澜。

林泉的父母远在国外，在林瑶向他们解释过情况后，阳绪主动申请专线航班把两口子请过来。

却只允许在病房外探视。林泉父母能答应这样残酷而耻辱的提议，除了害怕女儿重新回归头痛，还有一个因素他们不得不请求阳家做为靠山。

——万芙儿的父亲至今对林泉呈观望态度。

曾经的林家是正儿八经的门第，林中道得以稍有察觉万父参与了什么。

“没有及时察觉小泉和万芙儿有联系，是我这个做父亲的失职。”年近半百的林中道对一位和小女儿一样年纪的青年人折腰，“多谢你对我家幺女的照顾。”

阳绪看着这位白了半边头的叔叔，没有多言。

他只是愁，他把林泉割裂成连父母都不能依靠孤岛，如果林泉知道这些，一定会再次恨他，至死不渝的仇恨。

脚下的医院走廊扭曲旋转，变成暗黄地毯，上面还有林泉光着的脚丫——

阳绪手上的香槟被人轻碰出清亮的脆响。

“小绪，怎么不在状态？”今天的晚宴名门众多，一位董事阿姨微笑着提醒阳绪。

“想了会儿会议的事。”其实是回忆过去的事，自从林泉出院后，阳绪就一直惶惶不安，反复回想半年来费尽心机把林泉其他路堵死，只剩下他一个选择，败露后绝对会惹她烦厌。

就像不敢让她知道，自己会把她的照片收集起来，用刻刀单□□出她一个人的人影。

再加上这个晚宴上有万芙儿的父亲，这让他更为心烦意乱。

阳绪跟随阳定岩走到万父旁边，做为晚辈略微弯腰低位敬酒，公式化客套后，阳绪便要后撤远离些，那位散发层层压迫气场的中年男人，突然用寒暄的口吻，对阳绪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