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豪世界环游手札(254)
“他们说,一个普通人的爱恨悲喜也可以被这个世界听闻,一个柔弱的女子,也有权利在绝境里发出对这些恶人的憎恨。”
故而有了六月飞雪,有了人们口口流传的感天动地的窦娥冤。
“他们还说,爱情可以让一个人的灵魂超脱自己的身体,打破所有门第和阶层的束缚,去潇洒地追随另外一个人。”
在条条框框之下束缚的女性依靠爱的力量,彻底地离开尘世金装玉裹的枷锁,便如同一只振翅欲飞的天鹅。
“他们还说了……”
异乡人半阖上眼睛,把最后一点自己在大学里面学到的东西讲完,认真又努力地讲着那些枯藤老树昏鸦,讲着美丽的崔莺莺,讲着那些传奇的故事,讲着那些讥诮的讽刺。
然后洒然一笑。
“好啦,这就是这杯酒。你听,这是不是很像是一首歌?当然,其实最像歌的酒还在后面一个……词曲、词和曲嘛。”
说完,他便把自己的酒饮下。
就好像自己正在饮下那个总是让人复杂难言的朝代那九十八年里所蕴含的、属于文人墨客的爱与悲,以及欢笑与热泪。
以及一首情绪最是复杂难言的歌。
“咪呦~”
餐厅里的威尼斯很有“真正”的东道主的风范,优雅地迈步向餐桌中央,然后蹲坐了下来。
在她的身后,蜻蜓一样的两对透明翅膀伸展开来,在明亮的灯光下折射出彩虹一样绮丽又迷幻的光芒。
——接下来由我给大家简单“咪”两句,作为晚会的开场吧。
这位亚得里亚海的女王很有风范地向四周围观的人、花和精灵点了点头,然后闭上了眼睛。
她轻轻地唱起了一首歌。一首除了小王子,没有人能够听懂的歌。
“咪呦,咪呦呦呦……”
属于异类的语言里带着威尼斯特有的柔软,温柔得就像是一场用酒水包裹起来的梦。在这首歌里面,似乎连忧伤和静谧的气氛也是精致的,就像是最璀璨的宝石,在夜里发着光。
那群小精灵们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花瓶里面悄悄地探出了脑袋来,一个接着一个,手拉着手飞到了餐桌边上,用他们银色的大眼睛好奇又惊叹地看着威尼斯。
然后也不知道是哪只小精灵带了头,这群安安静静的小家伙也在边上发出了小小的动听声音,作为副歌一样的旋律,悄声地应和着。
新加入的歌声像是清晨的露珠,带着草木花香一样的旋律,一滴一滴地融入到了威尼斯优雅柔和的嗓音里。
“咿,咿咿——”
“感觉好像的确听到了什么歌声。”马可·波罗喝完属于自己的那杯酒后,好像陷入了什么沉思之中。
“可能是那群小家伙在唱歌吧。”北原和枫倒是笑了笑,没有太过在意,手中重新给他们两个人倒了两杯。
“这种高兴的场合,唱点歌也挺合适的。歌曲嘛,本身就是自身情感的表达。人们还不会写的时候,就知道该怎么唱了。”
异乡人举起这杯酒,明亮而动人的星光落在酒杯深处,穿过了清澈的酒液和透明的玻璃,最后滴落到了这个年轻人的橘金色眼眸里。
“这杯是宋,属于它的故事,叫词。”
——那是怎么样的一个时代呢?
它有着最繁盛的市井,各种发明创造不断地成型,女性可以出来工作,勾栏瓦舍昼夜不绝,各种各样的美食开了十里街。
它有着最为狼狈的一次衣冠南渡,有着亡国之辱,有着昏聩偏安一隅的皇室,有着割地和赔款,有着让女性裹上脚的陋习。
它还有着为之抛头颅洒热血的士子和军人,有着悲哀又骄傲的传奇,还有着那些历史上最为璀璨动人的那些名字和风景。
想形容它,实在是太难、太难了。
最后,北原和枫只能用一种怅然的语气,这么轻声说道:“这个时代的话……某种意义上最美,但也是让人感到最痛苦的。”
或者说,痛惜?
他眯起眼睛,在半醉半醒之间,好像又看到了那些历史中栩栩如生的记忆。
那是似曾相识的一只燕子,在落花里斜斜归来。那是富贵阁楼上的一支舞,一直舞低了杨柳楼心月。那是被珠玑和罗绮充斥着的江南富庶,还有三秋桂子和十里的荷。
那是八千里路的云和月都不曾掩盖,势要收复河山的豪情。那是一个过去曾自比鲲鹏,随着高风直上九万里,家国破灭后又能说出“死亦为鬼雄”的女子。
那是在赤壁江边,举杯敬古人,邀明月的一个落魄士人。还有欲要杀贼,但是也只换得了东家种树之书的义军领袖。
该是怎么样的一个复杂时代,才会拥有最柔婉的曲子,最清丽的辞调,以及最壮烈的胸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