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豪世界环游手札(1155)
她身上的宝石叮叮当当地互相撞击着,闪烁着美丽的光。
三枚宝石,对应着三条人命。
但她其实也不是想要杀人的呀,只是一种使命,一种美丽的、神圣的、伟大的使命正在催促着她——就像是枪支在装满沉甸而又庄严的子弹后,就注定它要朝着什么东西射击一样。
这种使命催促着她去犯罪,去拿下一颗光洁美丽的宝石,去吻罪恶的衣角,去跳舞。
去腐烂的地方、去生霉的地方、去光鲜亮丽的地方、去灯红酒绿的地方、去被剥下皮的钢琴里,去被碎尸的小提琴中,去有无数只猫簇拥的黑暗深处——去跳舞,去做出种种杂技般的、人们被吸引但又不承认的动作,去把自己挂靠在这个物欲横流的人间。
她站起身,抖落一身的绯红,如同火红的飞鸟扑朔了一下它的翅膀,唯独翅膀是从始至终的雪白。
她仰起头,伸出自己的手,把手搭在某种虚无的东西上面,声音像是对一个特定的人说,也像是对着所有正在看她的人说:
“那么,来吧,亲爱的。”
让·热内把桌子上面盛满水的水杯举起,眼眸明亮得就像是星光,也像是断头台上闸刀所闪烁的动人的光线,昭示着罪恶与死亡,声音里带着笑意:
“我们一起来犯下这次罪行,威廉。”
食堂里的欧·亨利微微一愣,转过头对上侦探探寻的眼神,顿时大吃一惊。
“我不是,我没有!我和他一清二白!”
画面中的人就这么笑着,把杯中的水尽数倾倒在自己的头上,头发与衣服在一瞬间被打湿,无数的水流沿着她精致的下颌滴落,半透明的衣物紧贴着肌肤,勾勒出身体的每一处弧度。
漂亮而诱人,美丽而又低俗。
北原和枫微微沉默,然后挪开了目光,看向自己身边的人,注意到了他们目不转睛的痴迷视线与惊艳的表情。
他现在已经明白了让·热内的心思。
她通过这么一个动作,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告诉了所有正在看着她的人:
她这次向所有纽约人直播的视频,根本不会不讲究什么遮遮掩掩的虚伪的高雅,就是在用她的身体、她的美、以及所有人无可抗拒的欲望,来征服这个纽约。
这是只有她才拥有的傲慢。
北原和枫叹了口气,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因为紧张揪了起来,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手腕部分的手表。
十点四十一分。
他还有三分钟到站。
伴随着水流的倾倒,她手中的玻璃杯摔在了地上,发出清亮的声响,粉碎成一地如同水晶般奢侈繁华的晶莹,铺在她赤裸的足边。
让·热内仰起头,很灿烂很肆无忌惮地笑出了声,像是一个疯掉的女孩,或者说是男孩,或者说她只是一个纯粹走在疯狂边缘的人。
她笑得那么张扬和热烈,那么疯,但是却一反常态地没有咳嗽出大片大片的血来,只是用手指扶了扶自己鬓边的荼蘼花。
“我应该唱歌吗?”她低哑着嗓子,声音像是带上来情欲后的色彩。
然后她弯起水色的眼眸,脚步踩在支离破碎的玻璃上,自顾自地得出了回答:
“那就唱吧,诸位。”
然后她开始跳舞,但没有唱歌。虽然直播间里的确响起了歌曲的声音。
事后所有的人,就算是
再苛刻的专家也不得不承认,这是很美的舞蹈——其实这也不算是舞蹈,说这是舞蹈就是看在让·热内的那张脸的面子上,毕竟她无论摆出什么样的姿势都美得过头,美到让人们对于缺陷也充满了包容的心理。
它美在淋漓尽致地展现出这个人身上所有曼妙的弧度,柔韧得不可思议的身躯,以及一颦一笑间渗透出的绮丽与风情。
它是一种明目张胆的、有着魔鬼窃笑声的诱惑,来自于美丽而光滑的躯体,发着光的眼睛与洁白的牙齿,来自被打湿粘黏在她身体上的每一寸布料,来自她的脚在玻璃上滴落绯红的血。
她的美丽与淫荡如一把冷酷的尖刀,如尖锐的玻璃碎片,刺在人们的眼睛里,毫不留情。
此时此刻,有无数双眼睛注视着她。
对于战争时期迷茫绝望的少年人来说,那两个横空出世的大盗就是这群崇尚叛逆的人心中的最闪耀的标志。他们羡慕那种肆无忌惮、那种叛逆与傲慢、那种对规则嗤之以鼻的不屑。
这种羡慕一直持续到他们长大,持续到这两个人悄无声息,持续到少年时期燃烧着的、绝对不符合这个社会主流价值观的梦想被遗忘。
但现在,许许多多的人听着这个名字,好像又想起来了那个时代里自己的梦想。
——犯下一场世所不容的大罪,让这个狗日的世界、坚持着正义和秩序的世界见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