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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霜台+番外(688)

作者:星津归春洲 阅读记录

钟鸾觉得这株幼松很是有趣,不禁笑了笑,道:“瞧日起日落。”

幼松不解地道:“每日都一样,为何每日都瞧?”

钟鸾却不答反问:“你上这处来,是瞧什么呢?”

幼松不假思索地道:“我来瞧瞧你。”

“你每日都能瞧见我,为何今日特地来此瞧呢?”钟鸾以其之问反问之。

“我……我……”幼松一番左思右想,却似乎答不出个因由来。

钟鸾见幼松为自己随口一问而苦恼不已,便转移话头,问道:“你是山上的树精?”

幼松点点头,“嗯。”

钟鸾又问:“整山的树,便只你成精了么?”

幼松摇摇头,长声道:“岂止岂止。”

“自我到宋夫山,如许之久却只见过你一只。”说话间,钟鸾朝幼松身后的半壁青翠扫了一眼,单如此看去,实在瞧不出分异。

“你自然见不着的。”幼松话隐半句,钟鸾也无心细知缘故,便没再跟问,转邀幼松一同观日落风光。

幼松对此毫无兴致,直言道:“瞧腻了,日日瞧去都是那般光景,走了。”说完当真头也不回地离开山顶,行回茂林间,转眼不见踪影。

此次照面后,幼松隔三岔五便现身寻钟鸾闲聊几句,从钟鸾口中得知了许多山外之事,甚觉稀奇。或许是树一旦扎根一处便不挪不动之性使然,即便花花世界精彩纷呈,但幼松却无半分出山之心。

山中日月长,日子里虽多了幼松这个话伴,但仍抑不住钟鸾心中孤寂的滋长,有感无处表,有念无人诉,内心越发虚空。即便已是亡身之魂,也难捱流水一般的平淡,在世间唯一的牵系仅是那副埋于宋夫山的白骨。

一个岁暮天寒的清晨,破晓时分,钟鸾如往常那般在山顶目候东方。

一派宁静中,忽起几声似狼非狼之吼,钟鸾闻音而辨,应有三四头饿豺正在夺食。

曾在野外行军时,常见饿豺争食之景,尤其冬日,口食难觅,一旦寻到入腹之物,便引竞相争夺,胜者先食。

不知为何,钟鸾心中油然升起一道不安之感,赓即下山,果见翁瑙埋骨之树下围着三头灰豺,白骨已被刨出,其中一头身形略壮的灰豺正低头咬着一根白骨。

钟鸾又气又急,两三下赶跑灰豺,好在回来及时,灰豺下口不久,白骨尚未入其腹中。钟鸾愧疚难安,跪在白骨前发心忏悔,随后又一根根将之捧着,埋回土里。

也是这时,钟鸾发现,长埋于地下的尸骨已现腐朽之状,或许至化骨入泥,也不过数十年时光。

为护翁瑙之骨不腐,钟鸾竟义无反顾地附魂于骨,随之长眠于地下,待每年大雪封山,宋夫山无人踪之时方掀土而出,同以往那般闲闲度日,及至融雪之时。

起初,幼松还能在雪落之后与醒来的钟鸾拉闲散闷,但随着日子一长,幼松现身的次数也越来越少,加之钟鸾越发记不清前尘事,二人便逐渐从不常见面到后来即便是钟鸾醒来,幼松也不再现身与之相见。

终于在一年雪落之后,醒来的钟鸾将前事忘了个干净,只记得雪落时醒,雪融时眠,不得离开此山。

如此过去几年,终于有一点温暖打破了钟鸾孤寂且枯燥的光景。

穷冬雪夜,钟鸾独自坐在山顶,观碎琼乱玉,飞满人间。

一个声音突然响起:“冷么?”

钟鸾回首而望,见是一堆行在雪上的野火,其碰雪即融,而致身后似拖着一道车辙。钟鸾分明早已不知冷热,眼下却不知为何竟鬼使神差道了句:“冷。”

野火连忙凑上前,与之隔出一尺之距,“这般便不会冷了,不过你莫要挨我太近,会燃着你。”

钟鸾客气地道了声谢,随即问道:“你是谁?”

“火。”野火以一字为答,口角诚恳,听着并不似逗趣。

等了片刻,不见野火再言,钟鸾忍不住又出声:“你为何不问我是谁?”

野火直言道:“我既已瞧出你是枯骨,又何须问之?”

听出他委实不在玩笑,钟鸾便打消追问其来由之心,闲话道:“不曾见过你。”

野火淡淡地道:“那今日一见,便是相识了。”

今冬雪融之时,钟鸾和野火已成为无话不谈之友。

钟鸾知野火惧水,所以有雨之日都躲于一处枯树洞内。野火知钟鸾怕被人发现,所以只在大雪封山之后现身。

盖地而眠之前,钟鸾特地相约来年落雪之日再相见,野火应之如诺。

次年,宋夫山上,又见白雪茫茫。

苏醒的钟鸾一翻开雪泥便瞧见野火等在一旁,再看其身下,半丈之内的积雪已然融化成水,顽劲的绿草也被其灼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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