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香嘛，”夸夸睐向凉月，言不达意地道：“山人自有妙招。”

孟不怪挑衅道：“别卖关子，有法子就明着说，装什么神秘，千万别雷声大，雨点小。”

夸夸不屑地道：“竖子不足与谋。”

见夸夸并未直言症结，座中两个千年大妖方面色回暖，且自松下一口气。

太微一壁轻抚正欢抿姜糖的灯笼，一壁与凉月交换眼色，道：“前辈是上古灵兽，自然神通广大，身怀诸多秘异术数也不足为奇。既然前辈说有法子，我们拭目以待便是。”

孟不怪庆笑着附和：“太微姑娘言之有理。”

凉月偷偷瞄了苍驳一眼，见其未露怀疑之色，方定下心，恨不能将夸夸这根眼中刺塞进鼠洞里去。

二更天里，单庸城忽起大雾，浑似流泉，源源不绝，愈积愈厚，不过景刻，天地便溟濛不清，如堕混沌，一川烟草，满城风絮，亦不及之。

因城中门户全闭，一行人便就着这间尚无蛛网的酒馆作寝。

大雾迷城之际，众人尚自清醒，便立有察觉。

初时只当天降怪象，然而随着浓郁的桂香扑面而来，众人顿时醒悟，这端异相，当属夸夸手笔。

不过，单庸城里，已是惊弓之鸟的人们定当会将此事算在豸由头上，如此一来，便惧上加惧，更是惶惶难安。

寂静无声的酒堂里，一盏烛灯忽明忽暗，将熄未熄。

与凉月席地而眠的太微突然出声：“《天阳经》对前辈之记载少之又少，原来前辈擅雾。”

躺在梁上的夸夸陡然一惊，探出脑袋，不可置信地道：“《天阳经》在尓之手？”

太微淡然道：“晚辈曾有幸瞻阅，便熟记了下来。”

四仰八叉席在两张桌上的孟不怪钻缝儿夸道：“太微姑娘博闻强识，小生敬服，敬服。”

在春凳上禅定的归尘子接话道：“《地阴经》乃吾派镇观之宝，贫道忝承师尊衣钵，奉命守护。”

夸夸枕臂而卧，凝视屋脊，不露辞色地道：“无极而太极，太极动而生阳，动极而静，静而生阴，静极复动，一动一静，互为其根，分阴分阳，两仪立焉。天之阳，地之阴，相斥相生，相生相斥。天施地化，阴阳和合，育万灵，诞万物。阳生善，阴生恶，极则反，反则崩，崩则归，先死而后生焉。”

归尘子将珠串通抹三圈，神色肃谨，款款道：“夸施主当是彻悟之人。”

孟不怪又嘴贱道：“惺惺作态。”

“小儿有眼不识泰山。”夸夸只不咸不淡地还了一句，难得没与孟不怪较劲置气。

凉月也难得未加入此间谈论，而是一瞬不瞬地盯着窗前人。

北行走至窗前，推开一道缝，举目四望，道：“公子，雾色越来越浓了。”

闻言，诸人皆移目而望，果见窗外已是雺雾如凝，而雾中桂香，越发浓郁。

苍驳忽然回首，薄光之中，凝眸浅笑。

刹那之间，宛觉万苞齐绽，凉月深惑其中，九重渊里，檀栾之心，泛动不静。

第224章

雾翳锁城第四日时,桂香已至呛人鼻息之重，泼天铺地般盖下单庸城所有气味。

“前辈，”北行捂鼻问道：“恕晚辈不敬,敢问此招当真可行？已经四天了，为何仍不见豸由踪迹？”

正蹲坐墙根，在壁上磨爪的夸夸温温淡淡地道：“少年人,要沉住气,豸由再不济也是上古魔煞，再逼它几日，就该饥不择食了。”

“什么？饥不择食？”孟不怪闻言大惊，“男女老少都食了？孟爷这般肥而不腻、瘦而不柴、肉质鲜嫩、炖炒皆宜、甜咸均佳的壮汉也食了？”

归尘子正色矫正道：“孟施主,豸由啖食,无需调味。”

孟不怪突然握住太微的手,表情严肃，深情款款地道：“倘若一日，世上只剩你我二人,小生愿割肉剔骨,做姑娘盘中之餐,换得姑娘一晌偷生，只盼耗去姑娘片刻时光,追念小生刹那的好。”

此间情意刚荡气回肠,卧身房梁的凉月却煞风景地道：“太微,别听他说,当真到那一日，他会毫不犹豫推你出去,换取自己偷生。”

“闭嘴。”孟不怪瞬间变脸,“休得以己度人。”

正趴在梁上数瓦的灯笼忽而低头,一眼便瞧得底下一幕，猛地扑下，跳至孟不怪身上，怒气冲冲地道：“死毛贼，臭流氓，色胚，下流……”边骂边打，举止神情，浑似凉月素常模样。

太微轻轻抽出手，礼貌地道：“孟公子言重了，不会有那么一日。”

凉月笑不可支地道：“有人拈到刺花咯，老马也有失蹄时呐，快哉，喜哉。”

一股无明业火霎时冲上头顶，孟不怪撒气道：“你少得意。”

凉月心情大好，飞身而下，朝蹲在墙角的上古灵兽唤道：“夸夸，”而后伸出手，“爷领你出去遛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