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霜台+番外(297)
一席话多少有些无赖,却又叫人心疼,遇见苍驳,就是她此生躲不开的劫。
苍驳凝立未动,一字不差地听完她突如其来的告白。
这已不是凉月第一次表明心迹,只是这一次不太一样。之前的告白多少压抑了情感,而这一次却是直抒胸怀,叫他避无可避,不容他如对待小儿玩闹般淡然视之,恍若未闻。
苍驳自小便不喜人亲近,除了双亲,哪曾这样被人抱过,若换作以往,早冷眼将人逼退,哪能由得她这般肆无忌惮。
不过现在,他却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由着她贴在身前。
见他久不动作,浓浓的失落感一瞬袭遍心脏,凉月不敢抬头,生怕看到的是满脸嫌恶。
只有在苍驳面前,她才如此自馁,甚至放下所有的骄傲和自尊,宛如魔咒深中。
“苍驳,”凉月双臂不觉一松,“你……你说,你是不是已有倾心之人?倘若有,那我……”
她猛地抬起头,直视他低垂的眼眸,两厢目光,不期而遇,却未绽出星点火花。
苍驳面带玩味地看着她,似在问“那你便如何?”
凉月口舌干干,不觉咽了咽喉咙,“你且告知我,那人是谁,无论男女,我定亲手给你抓来,叫她与你共结连理,圆你二人今生牵绊,了却前世姻缘。”
苍驳面色无波,深不可测。
“既你我今世有缘无分,那我便修你来世情缘。”这是她唯一能做出的让步,凉月沾染了一千年的人世烟火,深知一厢情愿最后都难有好下场,倒不如成全其今世姻缘,来世早些寻他续缘。
苍驳又是一笑,这一笑,若寒冰遇初春之风,融成泠泠流水,他伸手捋了捋她额间乱发,以从未有过的温柔,似如慈父待其稚儿,又似长兄待其小妹,凉月却始终未在其眼里看到男子待心爱之人的那般神色。
凉月如此行径,好似缘木求鱼,沮丧非常,心中忐忑,难不成当真被她言中,苍驳早与她人海誓山盟?
“我……我……”她一时语噎,俐齿如她,却也不知该如何应对这种情况,她方才不过是乱了方寸,便随口那么一说,竟好似言中了,眼下该如何收场?是转头就跑,还是继续僵持,又或者静观其变,先看他会作何反应?
正犹豫不决,忽觉有数道目光正将她来回扫视,凉月倏地偏过头,果见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一排人正站在廊下,好似看大戏一般望着这方。
凉月顿觉面烧,忙松开手,后退两步,假意低头整理发丝,心潮顷刻间如洪水般涌出,千丈石岸,瞬间决堤。
灯笼歪着脑袋望着雪中一幕,“凉凉月。”稚嫩的声音一霎打破此时尴尬至极的气氛,静止的画面当下活了过来。
“哎,在这,在这。”凉月顾不得去看苍驳现在是何神色,逃也似的飞奔过去,一把自太微怀里抢过灯笼,脚底抹油地跑了开去。
留得廊下一排人连忙论起天气,测起雪势。
苍驳看着那个仓皇而逃的身影,敛回目光后,神色竟不觉柔和起来。
那座高不可攀的雪峰之巅,那片深不探底的寂海之心,终是发出翠芽,翻起软浪。
凉月一路走一路在想,苍驳方才究竟是将她视作女儿,还是当做小妹。她大他一千四百多岁,做不得他小妹,更别说当他女儿了。
雀姑娘曾说,公子从不让人靠近,只一些流浪的小猫小狗,偶尔还能近他身。
难道说,凉月心头一凉,苍驳是将她当成了路边流浪的野猫野狗?
“凉凉月,”灯笼用头蹭了蹭凉月的下巴,“公子,公子。”
“苍驳。”一听“公子”,凉月霍地昂首四顾,而周围除了闭紧的房门,以及不断卷进廊里的雪外,哪里有他的半丝身影?
凉月瞬间如霜打的茄瓜,耷拉下脑袋。
“灯笼,倘若日后你长大成人,是否也会和我一样,遇见喜欢的人就变得奇奇怪怪,战战兢兢,恨不得将他的名字用刀子一笔一划深深镌在自己心上。”凉月这话,与其说是在问灯笼,不如说在问自己。
难道不管是人还是妖,抑或是灵兽,一旦遇到心动之人,便甘愿为其倾一生光景,费一世心力,而在所不惜?
“可他到底有无心爱之人?”凉月正自言自语,便听身后传来一道突兀且又陌生的声音:“有,你当如何?没有,你又当如何?”
凉月当即转过身去,却见一身着长裘的陌生男子靠在楼道口,手里把玩着什么东西,嘴角挂一抹贼笑,不怀好意地盯着凉月。
“你不是这里的人。”凉月瞬间警惕起来。
男子换了个姿势,以肩抵墙,“这里,是哪里?是这间酒楼?还是这座城池?还是整片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