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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霜台+番外(100)

作者:星津归春洲 阅读记录

饶是雪絮紊迷,漫至天际,临穹县宽道长街里的鼎沸声却丝毫未减。条条青石铺就的巷道两旁,分别堆起两道长长的雪丘。冬晨的清寒夹着各家瓦顶上纷起的白烟,相携而远。

我在早已不陌生的八街九陌里穿衢,纵使身旁繁物目不暇接,也未滞一步。

半晌,停在一处院外,我轻扣院门,清浑的声响在冷寂的小巷里显得格不相入。

“来了来了。”一道清脆如铃的声音伴着急促的鞋音急遽凑近。

“吱啦”一声,两扇门朝内而开,将将拉出尚容一人行过的缝隙时,顿即一停。

向停芳在看到我时,眸中掠过一丝惊诧,只一瞬,又一笑而代,继而将门大大拉开,错身让道,“千樰姑娘,好久不见。”

我淡淡一笑,抬脚迈入,“停芳,许久未见,还好吗?”

向停芳关上门,“劳姑娘记挂,一切都好。”

我步子踏地漫不经心,眼睛却不停地四下探寻,“停芳,商宧呢?”

向停芳伸手指向商宧的房间,“公子在房里。”

我回头看了向停芳一眼,而后大步流星地走到紧闭的房门外,刚抬手欲推,指尖不及触门,又倏地一停,手腕一转,换作叩门的姿势,轻敲两下,“商宧,我来了。”

无人应声,我又看着向停芳,以目相询。

向停芳折声道:“公子患了伤寒,许久都不见好转,整宿整宿地咳,方才吃了药,刚睡下。”

我当下蹙眉,“这般严重?有多久了?”

向停芳一脸忧愁,“快一个月了罢,反反复复,总也不见好。”

一个月?我不由得想到商宧冒雪上山那日,莫不是就在那次受了寒。心里隐隐升起一股担忧,若真是如此,商宧此病便是因我而起,我顿觉愧疚万分。

我退开两步,看着向停芳,“辛苦你了,好好照料他,我改日再来。”

言讫,返身欲走,却听“吱呀”一声,房门忽然打开,接着响起一道虚弱而熟悉的声音:“怎么才来就要走了?”

脚步一定,我缓缓转身。

“公子,你怎么出来了?”向停芳急急去扶。

商宧半靠在门上,由她扶着,面色苍白如霜,明如孤星的眸子仿若蒙上一层薄雾,其中端绪看不分明。而素日合身的袍子此时却大了一圈,压得他身形如风中新草,似将随风而去。

见他此般憔悴模样,我心里一阵发堵,走到他身旁,辞气略带责备之意:“为何不在屋里好生休息?大冷天儿的,跑出来作甚?”

商宧嘴角却勾起一抹笑,像初春里绽开的第一朵花,带着些微寒意的明媚,孤清而和暖,教人一眼难忘,“成日睡着也没有多少困意。”

向停芳神情稍显颓然,在望向商宧时又迅速敛起,笑道:“公子同千樰姑娘先聊着,我去看看粥好了没。”随即独自迈开。

我连忙上前扶着商宧,恼道:“你呀你,许久不见,怎将自己弄成这般模样?”

商宧仍是笑着,似叹似叙地道:“是啊,都好久没见了。”

我看着院里已扫去一半的雪,“融雪之寒大胜降雪之时,别在外面待着了,我扶你进屋。”

商宧点头道:“好。”

我本想将他扶去床上躺下,可他却说躺着生乏,硬是不肯。我拗不过他,只好遂他之意,扶其躺在一张铺了软垫的摇椅上,又挪过床上的被子盖在他身上,自己则搬了张绣墩于他身侧坐下,忍不住又数落了几句,他也一一受着,脸上笑意自方才开门相见时便未收过。

屋里只我二人,我一时语拙,寻不出话题来,略一思索,问道:“商宧,怎么会病得这样严重?”

“冬日里伤风本就是常事,加之长寒不散,所以才拖得久了些,算不得稀奇。”商宧说得随意,仿佛这病不是生在他身上那般。

我断定商宧是因那日冒雪上山,而被寒气侵入心腑。在雪里枯坐两个时辰,非是一身金皮铁骨,不染上风寒才是怪哉。我几欲开口问他一问,为了几块饼,值得如此吗?无端落得一身罪来受。

“你近来可好?”商宧出声打断我的思绪。

我挑眉一笑,打趣道:“挺好,我还想你能再作幅画送我呢。若我哪日缺银子了,便将它转手卖掉。所以你一定快些好起来,我还指着你的画换雪花银呢。”

“不难,我现在也能画。”商宧说着便要揭被而起。

我立马将他按回,撇撇嘴,“还是待你病好之后,有研墨的力气再画罢。画得太糟可卖不出去,白白浪费笔墨。”

商宧笑道:“也好。”

忽地又陷入一片静默,就像我在山上与他相见时那般。

有时他一言不发,只静静地抱着我。我观其如深水般幽寂之眸,他观月升日落,尽管一声不吭,却能让我无比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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