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字千金(2)
叶曦觉得很好笑、很讽刺也……是的,很蠢。
当了一辈子聪明人,终究在爱情里犯蠢,怨谁?
痛……非常痛……好像有人拿把大锤子往她的心脏打着敲着拧着扎着,企图把它揉出汁、搓成屑、扎出无数孔洞,但即使这样的疼痛,她仍然拉开嘴角、让笑容紧紧巴在脸上,她笑得无比灿烂,好像自己和看热闹的百姓一样快乐。
缓步前行,一口口咽下不能倾巢而出的泪水,太多的咸味儿腌得她喉咙刺刺辣辣,足下无针、地上没有长出荆棘,可每走一步,彷佛有千针万针扎着。
靖王是举朝上下最尊荣的王爷,他是皇帝的同胞兄弟,在两人齐心合力之下,打造出一个太平盛世。
他们不仅仅是兄弟、同袍,还是推心置腹、感情深厚的知心好友。
皇帝对靖王的重视举世皆知,靖王世子的婚礼门庭广开,谁不想上门沾沾喜气、争个露脸?因此今天占掉一整条街道的靖王府,里里外外、熙来攘往的全是人,皇后娘娘还担心王府人手不足,除礼部的人之外,还增派一队太监宫女及嬷嬷过来帮忙。
喜房里热闹非凡,掀盖头、行仪式,围绕在新人身边的婦人和姑娘们捂着嘴呵呵轻笑着,无比喜庆。
叶曦站在门外,望着屋里一身大红喜袍的梁瑀晟,眉睫微垂,她顾不得灼热的喉咙,再次将咸咸的泪水咽回去。
梁瑀晟弯下腰在秦可云耳畔轻声叮嘱,温柔的态度换来一阵哄堂笑声,人人都说新郎疼新娘。
可不就是这样吗?是她弄错了,误以为只是圣旨赐婚,与情爱无关。
新郎疼新娘……对啊,以前他也好疼她的。
就在这扇门前,他曾牢牢握住她的肩膀说:“别害怕,不管发生什么,都有哥哥护着你,曦曦是哥哥最疼的。”
最疼?是她错解这两个字的意思,还是因为过度认真相信,以至于自满、自信,骄傲认定自己是改写结局的大文豪,从此将独拥他的爱情?
苦涩一笑,她明白了,自信并非一件值得夸耀的好事。
拍拍秦可云肩膀,与在场长辈拱手为礼后,梁瑀晟得去招呼来客,没想尚未走出新房,就看见倚在门边的曦曦,瞬间,他加快脚步来到她面前,脸上仍然是她熟悉的温和、宠溺与包容。
糟糕,她才否决自信这回事,他偏又来添油加醋,让她的自信重燃起熊熊烈火,这样……很糟的呀。
梁瑀晟不知道她心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大大掌心直接抚上她的头。“刚才一直在找你,还以为你不来了。”
“怎能不来呢,是哥大婚呀。”她在笑,却也在发抖,在他温柔疼惜的目光中瑟瑟抖着。
见她这番模样,梁瑀晟微蹙浓眉,早知道就别逼她来。
为镇压颤栗,叶曦用力咬住舌头,直至尝到血腥味之后……它停了,她笑得甜美温和,笑得顺应他的心意,笑出他想要的表现。“哥,恭喜。”
“瑀昊在前头,我让他过来陪你。”梁瑀晟心疼她委屈。
“不必啦,这里都是女眷,二哥过来掺和,多奇怪。”
“不想见瑀昊?他会很伤心的,又要说你厚此薄彼。”
何止厚此薄彼,她还重色轻兄啊,只要瑀晟在,她便谁都看不见,她知道这是坏习惯,但她……不想改变。
“今日还有旁的事,只是过来给嫂子送新婚礼物。”叶曦指指手上木盒。
眼看她闪着微光的双眸,那里头渗着濕气,梁瑀晟心底明白,于她,这已是极限了,不能再强逼。
曦曦体贴讲理,她的乖巧总是让人安心,即便明白里面多少有几分勉强,但她习惯不让人为自己担心。
梁瑀晟轻叹道:“过几日,我带可云去看你。”
叶曦笑而不应,却道:“快去前厅吧,很多人在等新郎官亮相呢。”
他握住她的肩膀,郑重其事道:“答应哥,要好好的。”
他也知道她不好?是啊,都知道的,知道她的心思、她的妄念,知道她正在失望的荆棘中旁惶,但就算知道……他也没打算拯救她。
“我当然会好好的。”她又笑,虽言不由衷却是斩钉截铁。
“去看看你大嫂吧。”
“好。”安静目送他离开,在背影淡出之际,她一个激灵,胸口那把刀狠狠扎上,措手不及的疼痛再次降临。
没事的,她告诉自己。
人家把心刨给你,你假装没看见,是因为不喜欢。
你把心刨给人家,你假装不疼痛,是因为太喜欢。
感情这种事本就是你情我愿,计较不来付出之间谁多谁几分,是她选择交付爱情,梁瑀晟没有义务要全盘接收。
再笑一回,她否认胸口处被刀揷着,用力旋身,却意外撞见梁瑀晨的眼神,她正怒目相望,远远地指着她的鼻子怒吼——